元宵过后,这座城市又恢复了它原本真实的模样,凄冷麻木。仿佛之前的热闹是一场精心准备的话剧,如今,演员观众尽散,道具幕布尽毁,丑陋褴褛的真实场景显现。繁闹与冷清之间的迅速转换可以在一夜之间体现出来。
几近两个月的寒假中,我和她说话的次数不超过五次,我们之间有种默契,明白不说话就是对彼此最好的尊重。
但在临走的前夜,我们进行了一次争吵。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其实是她的单方面宣战,我从来都没有作出任何反应。
她把手中的玻璃酒瓶狠狠摔在光滑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猛烈的破碎声。暗红色的液体像挣开躯体的束缚,顺着未知的自由方向流开。她已经醉了。
“安安,你会不会也想要离开我?”她一直重复着同样的问题,如同受了魔怔。
我望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明明很厌恶,却按捺不住心里的疼痛。我知道,她很依赖我,所以才会害怕我会离开,像那个多年前在她耳边说着呢喃的情话的男人那般。
乔说过,我很爱她,因为爱的程度过于深切,超越了一般母亲与子女的自然联系,所以,我在面对她时,才会有想要逃避。这是一种捆绑,我势必要挣脱。
原来,爱不一定是温暖、给予、拥抱、亲吻,还可以是对抗、冷漠、伤害。
第二天,她依旧妆容精美,衣着整洁,表情冷咧,宛如昨晚窘态百出的人并不存在。她把我的行李箱搬上后车厢,送我去机场,帮我办好一切手续,目送我走进候机室。
虽然她表情一贯冷漠,但我能感受到她注视我的目光,温柔而笃定,让我安心。
但我依旧恐惧,在未来,这个人会突然消失在我的生命里,让我顿时失去依靠的力量。为了存活,我必须逃离她。
在岁月的长河中,我与她都在试图逆流而上,冲破天地的自然力量,一路上狂风暴雨,洪水泛滥,在无尽的慌乱中她依旧努力抓住我的手。但,我总以为那是阻挡的手,奋力甩开。
我和她都习惯了用最无情的方式对待彼此,互相拉锯,互相撕咬。
只是,每一次的对峙,都没有胜负,只有无尽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