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我翻自己的手稿,翻阅自己从前写的日记,心情变得柔软,好像失去感情的孩子头脑里忽然涌入了回忆。
从前我断断续续的写东西,不论是什么,不论和创作的故事有没有关系,每天都要写一点,哪怕是压力繁重的高三也偷偷摸摸的干着自己的行当。潜意识里“不能放下笔”,好像中了一个咒语,不写就会死去。
所有从前留下的文字:涂在便利贴上的、写在本子上的、印在A4纸上的……它们好像是童话里那个被后妈抛弃的小男孩为找到回家的路而丢下的小石子,到了夜里迎着月光发亮,引领小男孩回家。
没想到我出于惯性写下的所有文字,今天却指引我回家,找到最初守护的那个不知名的东西。想到这里便觉得哽咽。
从前读过一个童话故事,当初读很受震撼,永远记住了。故事说,有个国王,很爱她的王后,但天不遂人愿,王后死去了。悲伤的国王为了纪念他所爱的女人,决心要为她雕刻水晶棺。他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在她的棺椁边雕刻,他雕刻最美丽的图案,在每一叶花瓣上细心斟酌。这个国家的女人都为他们国王的痴情深深打动。可是有一天,这位国王抬眼一看,发现他精美的雕刻群里有一个格格不入的笨重的长方体。
“那是什么?”他皱着眉头说,“把那个丑东西搬走。”
“那是您的皇后。殿下。”
庆幸自己的月亮还在,还能照亮那些曾经留下的小小石子。
军训的时候看的《百年孤独》。两个月的军训,格格不入的捧着《百年孤独》,孤独的走来走去。
在纸上记下了好多人物名字,满满一张纸。不过看完依旧什么名字也记不得。但不妨碍自己喜欢这本书。与其说是看,倒不如说是感觉。是一种色彩缤纷、浓重的奇异感觉,双脚微微离地,空气里来回飘荡着点燃熏香后的咒语。
失忆是一种疾病。马尔克斯这样觉得,他没有说,但是他是这样想的。或者他的故事是这样说的。它是这个世界最可怕的疾病。没有回忆就没有一切,人们再也找不到归途。
我最害怕的失忆,不知不觉的染上了我。失忆之后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只要人们不会再回忆。
2016年9月之后,我写的异常艰难。一个礼拜只能勉强的写一点。从前有另外一个世界的洞穴总向我开着,现在那个洞口逐渐堆满了繁琐事务的枯枝败叶。终于停下来的时候我不得不拼命回忆,我真害怕那里要向我永远关闭了。想到自己要成为一个庸俗无聊的大人我觉得失望透顶,如果那样的话,实在是人生中的一场灭顶之灾。
不过与之相悖的是我有一种可怕的信念,就是“那绝不可能”。我用石子铺好了路,月亮也高高照着,水晶棺材里的王后,想必是不会被国王忘记了。
过去四个月的回忆被太阳晒得很淡,好像是曝光严重的一打胶卷。我也没有回忆它的愿望,仿佛它是来自成人世界的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得我有些恍惚。
不过我一点也不怕。《圣经》里说,如果有人打你的左脸,要把右脸也给他打。我不信这个,因为它未必打得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