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恨死了吉姆!”那个美艳的夫人夸张的喊着,“他破坏了我费劲心思精心打理的花圃!”
这是我今天第十三次听到“我真恨吉姆”那句话,他们无一不是夸张的咬牙切齿,仿佛吉姆做了多么让人深恶痛绝的事情。所有人都厌恶吉姆,包括我。那个孩子有充分让人讨厌的理由,当他用石头打破我的窗户并且大喊:“抱歉,哈斯先生,石头不小心飞出去了。”的时候,我就发觉我再也不可能会喜欢那个讨厌的孩子了。这并不是我气量小,只是他打碎了我的玻璃,让我吹了一整晚的冷风。
今天所以在场的人好像都是为了解决吉姆的问题而来,从另一方面我不得不说,那个年仅十岁的孩子真了不起,就连法律都会保护他。
“吉姆真惹人厌烦!我真希望他赶快消失!他的年纪不应该成为这些作为的借口!” 瞧,就连备受尊敬的艾特教授都这么说。
“他现在的作为决定了他以后的样子,我都可想象他未来的样子,就像小巷里的流氓!穿着破烂的衣服,使一些下流的手段,就像他的妈妈!” 梅李太太大声说着,“我们应该赶走他们!早在三年前就该这样做!”
这个说法遭到了一致的赞同,就连我也不例外,如果没有那个惹人厌烦的孩子,或许我的生活会更好?我不敢确定。也许我们不应该接纳他们?
我们跟随着梅李太太来到吉姆的家门前,为首的就是那个艾特教授。他上前去敲了敲门,丝毫没有兴师问罪的感觉。梅李太太可是个急性子,她愤愤的走上前去,挤开艾特,狠狠的拍打着。我担心摇摇欲坠的木门能否承受住她的怒火。
开门的并不是吉姆,我想我见过那个女人,金色的长发,眼下有些许的青黑色,身材高挑,踩着高跟鞋,脸上化了一半的妆让她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我心里一动,我从来没有仔细观察过她,更想不到她被浓妆覆盖的脸是这样一副模样。我并不是歧视性工作者,只是她让我第一次察觉到我好像做错了些什么。这个念头迅速的在我的心里生根发芽,深埋土底名为羞愧的感情迅速喷涌而出。
我还来不及开口时,梅李太太已经迅速发表了她的不满,“安拉!你知道吉姆做了什么好事!你就是这样管教孩子的吗?还是说吉姆的所作所为都是你的意愿?”
安拉显然慌了神,她的声音就跟她隐藏的样貌一样温柔,“吉姆闯了什么祸吗?真抱歉给你们带来的麻烦,我会照价赔偿一切的。”但是梅李太太显然不打算放过她,“赔偿?用你侍奉男人的钱?不,那还是算了!”她夸张的大叫。
安拉白着脸,缓缓的低头,任由金发盖住她的脸。我心里对梅李有些不满,正要开口说话,就被一道声音打断了。“你们要对我妈妈做什么!”吉姆回来了,站在我们身后,怒气冲冲的看着我们。
“吉姆,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你伤害了很多人,这样我们只能请你们搬出去了。”艾特教授还是保持着他的学者风度。
“你们永远都是那样!你们为什么不想想为什么要欺负我们?”吉姆跑过去抱住安拉,将她护在自己的怀里。
安拉垂着头一语不发,梅李喊着,“我们怎么欺负你们了?要知道如果不是我们接纳你们,你们就要在荒郊野外睡上三年!你们以为哪个小镇愿意收留不洁的女人!”
我不能再忍下去了,快速开口,道:“其实我们也有错,很抱歉,吉姆。”正当我要发表自己的观点时,梅李打断了我,“瞧!那个女人这么快就勾引了哈斯!这真可怕!”我将要说的话就被硬生生的堵在了嗓子里。我求助的看着艾特教授和其他人,他们无一例外的,皱着眉审视着我。我不由的一抖,一种恐慌的感觉迅速蔓延,我怕被孤立,我害怕舆论会让我丢掉工作,我甚至猜想也许我会被驱逐。这种压力让我闭上了嘴,我心情复杂的抬起头,正好撞到吉姆期待的眼神。仿佛有一只手紧紧的扼住我的咽喉,让我口不能言。
这个心思敏感的孩子迅速的察觉到我的心思,他抹了抹脸,擦掉溢出来的眼泪。不再开口,只紧紧的抱着安拉。梅李看着我不再说话,露出胜利者的微笑,一语敲定结局:“我们小镇上的人一致同意,请你们离开。”
这真是残忍,他们就像误入狼群的羊一样孤立无援。吉姆也不过是十岁的孩子,再也不压抑自己的感情,大声哭起来,敲打在我们每个人心上。安拉轻轻的摸了摸吉姆的头发,弯腰亲吻着他的眉眼。脸上晕染的妆容让她有些可怖,但她却比任何人温柔,“这三年来,我发觉我做错了一件事。”梅李不加掩饰的展示自己的恶意:“哼,你这样的女人做错的可不止是一件事。”安拉看着怀里的吉姆,自顾自的说着。
“我也许并不应该带着我的孩子来到这里,这本身就是一个错误。我的吉姆懂事又善良,我错在把他带到一个丑恶的地方,让他身处泥潭,任他再温柔也无济于事。我的吉姆不应该在这种地方。”
吉姆抹了一把眼泪,紧紧抱着安拉的手臂。
“我自问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笑着迎接每一天的阳光,问候所有的人,甚至还给流浪狗小甜饼。我是个口拙的人,说不出什么蕴含深远意味的话,如果非要我说的话,那我也只能抱歉了,对不起,我错的离谱。”
已经没有人想要发表意见了。就连一向聒噪的梅李都说不出话来。吉姆也不再哭泣,我第一次见到那个孩子露出那种幸福的表情。
“我的孩子合该像小鸟一样快乐,为什么你们会厌恶他呢?他每天早上做好早餐,帮我照顾流浪动物,他就像个小太阳,他不是个坏孩子,他那么喜欢吃小甜饼。如果曾经给你们带来麻烦的话,请你们想想,是否给我们带来过同样的麻烦?我不会教他宽容,为什么你们要理所当然的欺负我们,而我们要原谅你们?这本身就是个问题。”安拉还是柔和的说着,可没有任何人打断她。“我会带着我的吉姆离开。”
安拉牵着吉姆回到她们的小家,关上摇摇欲坠的木门,连同窗户上的裂痕,这个家看起来更为破旧。
我第一次听到安拉说那么多话,相信其他人也是。也许全部都在思考自己曾做过的事?已经没有必要站在门口了。第二天的下午,我听说安拉已经离开了。她并没有赔偿我们的损失,正如她所说的。吉姆走了以后,我们的生活并没有变好。安拉曾经送给我的小甜饼我一块也没有尝过。
也许再也没有品尝的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