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过雨,所有的颜色都浓郁起来。漆黑的瓦的屋顶,斑驳的灰黑的墙,早已不再明亮的窗户,还有那长满了厚厚一层青苔的石凳子。屋角的这株月季尤甚,还是我读小学的时候,祖母领着我去村头的伯伯家剪来的,养了十多年了,已有一人多高,叶子青翠,叶片上还残留着一些水珠,欲滴未滴。花苞也有不少,玫红色的,好看极了。
祖母影响了我,学校的阳台上也养了两株盆栽月季,一株是玫瑰型月季,小巧的大红色的花瓣微微卷起,哪像得了玫瑰,不知为何有这名字。另一株有两个颜色,开始还以为买到宝了,后来才发现,不过是一个盆里种了两株不一样的品种罢了。倒觉得好笑,杂交的也不见得名贵,而且花了不过二十块钱,哪能买到好稀罕的品种?
旁边的空地上零散地长了些凤仙,早过了花期,结了籽,有些爆开来了,黑褐色的成熟了的花籽完全地裸露了出来。如今不值钱了,小时候我们把凤仙花瓣摘下来碾碎成汁儿,都用不到小布条,更别说如今的指甲刷子,就用食指,小心翼翼地、仔仔细细地给每个指甲盖儿抹上颜色,晾干,也能留些时间。白菊还是自由地生长,祖母剪过一次,春天蓬勃地发了芽,茎不如从前壮实,耷拉在砖头搭起来的矮墙上,长出来的叶子仍旧绿得鲜艳。
玫瑰是前年从亲戚家移植过来的,此刻也过了花期,难得茎和叶都长得很精神。与月季完全不同,玫瑰茎上的刺密密麻麻的,一碰就扎手;叶子是嫩绿色的,带点黄,叶片也不似月季的光滑,有点毛毛的刺。玫瑰的花期在梅雨季节,今年也开了好几朵,祖母在其盛开之际摘下来,得大太阳晒几天。今年得天气作美,若是下雨,许是得败了做花泥。太阳晒得十成干,取来今年新做的茶叶,把花瓣撕下来混合进去,放进米窖里,过一段时间便可拿出来泡茶喝。外头的玫瑰茶单有玫瑰不见茶,而祖父更喜欢茶叶,每年祖母自制的这些玫瑰茶常喝不到过年。倒不是没有茶,而是新养的玫瑰总开不了几朵,等过了些年数,应该会盛起来。
院子里的桂花有些年头了。一场秋雨,落下细碎金黄的花瓣,给这泥土地重新着了色。刚下过雨,空气中的灰尘的气息夹杂着桂花的香味,倒也没有那么难闻了。屋后的菜园子里也有几棵小桂花树,都称不上树,还是小苗子,却零零散散地开了花。还有一棵开了橙红色的花,据说是丹桂,等树长大了,颜色会愈浓。秋天早上的风很大,若是不下雨,爷爷便提前一晚在桂花树下铺上一大张凉布。第二天清早,黄橙橙的花瓣铺满了整张凉布,奶奶把它们用稍微凉水冲一冲,上午不算毒辣的太阳晒一晒,不能全干,然后一层桂花一层白糖装在罐子里。这糖桂花泡水喝是最好不过了,奶奶喜欢喝粥,就一点糖桂花也别有一番滋味。前几年楼上来了一群蜜蜂,在屋檐角筑了窝,那年的糖桂花变成了桂花蜜。年冬的时候吃甜粽子,蘸上一点桂花蜜,花香,蜜甜,我本不爱糯食,也会吃上一两个。
原本还有棵茉莉花,养在瓷盆里,姑婆送给我,我给了祖母养。去年暑假回家正值茉莉的花期,单瓣的,雪白的,煞是好看。浓烈的独特的香气,祖母也非常喜欢,摘下几朵竹丝儿串起来,插在祖父喝过酒的酒瓶子里,能延续好几天。可惜了没能熬过去年的寒冬,今年春天搬出来的时候已经枯死了,当时祖母还极为懊悔,应当放在仓库里,暖和些。今年回家重新买了棵养在小姑姑家,等大些,定了根,再送给祖母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