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非马,可乎?”
曰:“可”
公元二零一七年的某一天,夏夜,炎热。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在睡梦中突然惊醒,他突然意识到他打小就立下的闯荡江湖的梦想似乎无法实现了。此时,他忘了摘而戴了整夜的耳机里正传来某位曾经现在甚至未来都将如风般少年的歌声,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华……
谁家小女儿不簪花?谁家少年郎不仗剑?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的呢?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极少极少的少年人还在思考这个问题,其他人可能压根就没意识到究竟哪里变了。
现在的江湖车如流水马如龙,交通便利到再不需要凌波微步,一苇渡江。
现在的兵器都会喷火,威力巨大,且不需要消耗太多的内力,一个大招可能将整个世界都毁灭了,所以再不需要一剑断澜沧,一刀斩昆仑,一气攀五岳,一怒上太清。
现在的衙门也厉害,过去是衙门口不管江湖事,不爱管也管不了,一是再厉害的官府中人也敌不过三脚猫的江湖人士,二是但凡在江湖上漂惯了的谁还去伺候你皇帝老儿。可现在不一样了,千里眼,顺风耳都被朝廷招了安,犯了法杀了人影响了社会和谐你就无处躲,所以再也没有了当年的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名。
想及此,那个十八岁的少年就更睡不着了,他觉得自己受到了一万点的惊吓,于是一骨碌就从床上爬了起来,他觉得活着既然不能实现理想,那和一条咸鱼没什么区别,现在与其在一个此江湖非彼江湖的时空活着还不如去死。
他翻箱倒柜,最后从床底下找出自己珍藏多年的一把剑,嘴里说着“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的豪言壮语,一个潇洒的挥剑就要自己抹了脖子。可是当剑身划过脖子的那一刹那,并没有想象中的鲜血飚出溅满白墙的惨烈,也没有脑袋即将要和脖子分家的悲壮,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不会发生。
原来那是把木剑。
毕竟再也不是那个贫贱游侠儿挎木剑,有点名气的侠客才敢佩宝剑的江湖了。现如今,人人挎木剑,见面先点头,大街上遇见不共戴天的仇人了也不过是彼此傲娇地扭过头不看对方,仇恨再深一点的顶多就彼此特别不屑地“哼”一声再扭过头。不过基本上没有什么至于让彼此相对两相厌的深仇大恨。即使老婆被抢了,那再找一个就是了,生意被挖墙脚了,再挖回来就是了,打你妈了,也顶多就让他赔钱赔得倾家荡产,但彼此为难,何苦来哉?
发现木剑并不能杀了自己,十八岁的少年瞬间泪流满面,跪在地上仰天长啸。
生不逢时啊!生不逢时还想死都不能啊!
说话间已经将那柄做工精良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木剑从十七层楼的窗口扔了下去。原来不知何时,“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其几千万落”,已经变成了现实。人们都高居琼楼玉宇,而且从来不恐高处不胜寒。
只见,一剑凌空,却并无回旋,砰然落地,四分五裂。原来那镶金坠玉的剑柄和雕龙画凤的剑身都是那么脆弱,就像人的生命…
生命?即然危楼高百尺,能毁一剑心,那自然也能夺一人命。
于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于公元二零一七年某一天的某一个炎热的夜里纵身一跃…
一跃入江湖,平行江湖。
据野史记载,有年轻仙人骑黄鹤在百尺高空当风长歌,一飞三千里,直至王城,见火光冲天,哀鸿遍野,便从天而降,于叛军中救出王城公主。
后年轻仙人运用仙界兵法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将乱党叛军彻底打溃于弱水河畔,遂胜。为犒劳三军,三天三夜,杀猪宰羊,歌舞升平。
公主至,与年轻仙人两情相悦,遂结成连理,百年好合。届时普国同庆,张灯结彩,大庆三天。
后年轻仙人与公主传王位给其幼弟,并定是年为异次元年。
相传二人此后寄情山水,行走江湖,行侠仗义,扶危济弱,神仙眷侣,相守一生。
野史记载到这里全篇完。
可江湖并不是童话……
异次元三年,一对寄情山水的侠侣与其只有两岁的幼子游历到昆仑山脚下的一个村庄。相传昆仑山其高不知几许,上接天府,下接黄泉,联通三界,是为神山。
年轻而英俊的侠士背上背着可爱的孩子,左手拿着一看就价值连城的宝剑,右手牵着貌美如花的妻子,怎么看都与这破旧贫穷的村庄格格不入,在村民眼中他们这样的人就应该住在高不可攀的天上。
村庄常年闹游寇,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恰好今天又来了。只见一凶神恶煞的大汉骑着高头大马,手拿三尺大砍刀,朝着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女孩走去,小女孩被吓得躲在了年迈的爷爷背后瑟瑟发抖。
当壮汉手起刀落就要砍死老人掳走小女孩的一刹那,那个拿着宝剑的侠士出手了。只见他右手握住剑柄,剑刚出鞘,就见华彩,灿若烟霞。剑未至,剑气先至,所到之处,连空气都发出被撕裂的声响。
只见剑气刚接触到那个壮汉的大砍刀,就像跗骨之蛇,上下游走,令人应接不暇。大概过了四五招,壮汉手中的砍刀就不敌剑气,被打飞出去。之后剑气直取壮汉头颅,瞬间一个原本好好的完整的人就身首异处,血溅长空。
其他的游寇听到这边的声响都从四面八方杀过来,有拿刀的,拿剑的,拿枪的……十八般武艺,十八般兵器,对上拿着宝剑的侠客竟都像豆腐一样不堪一击。
血战进行了约两个时辰,鲜血浸透了村头的泥土,一片暗红。残破的肢体散布四野,有胳膊,有腿,有手,也有脚,自然也有头。这场面像极了对炼狱的描述,吓得好多村民都躲回了家中。原本人数众多的游寇此时能够站起来的已经没有几个,即使还活着,也是缺胳膊少腿,血流如注,像个血葫芦。只有那个有着仙人之姿的侠客还一袭白衣,纤尘不染,他看着这一切,突然有些茫然。
他的妻子牵着他的孩子正在朝他走过来,孩子呀呀地好像叫着爸爸,妻子依旧言笑晏晏,温婉如初。
这时只见一个原本躺在地上的游寇突然一跃而起,手里拿着一把断剑,拦住了女人和孩子的去路。剑刃抵住妻子的脖子,他站在远处,无能为力;断剑插进孩子的胸膛,他站在远处,无能为力。
江湖,江湖……
他乘风一跃三千尺,踏梦扶摇上青天,他站在昆仑山巅,纵身一跃。
上穷碧落,下至黄泉,江湖在何处?何处是江湖?
有人一跃入江湖,有人一跃出江湖?江湖是江湖,江湖非江湖,是也?非也?
后记
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在一个夏日炎热的午夜突然惊醒,他站在十七楼的窗前,俯视着城市的霓虹,耳机里传来歌声,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华……歌曲唱完,他就又躺回柔软舒适的大床里做着下一个梦……
第二天早上他在车站等着那个千年如一日难等的公交,就仿佛在等着那个多年求而不得的姑娘……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