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语:想象菜地的一场夜谈
这个春夏之交,大概是近几年雨水最多的季节,今年的天山红花、野郁金香、报春花、电灯花开得那么热烈,连红柳、小蓟都怒放了,就是明证。
昨晚的雨水淅淅沥沥了很长时间,躺在床上,前几日的燥热也荡然无存,头脑好像分外清晰,于是开始胡思乱想。
我在想,门口的那块小菜地里,年幼的菜们是不是已经乐开了花,冲着天空大口地吮吸着这些自然的甘露,是不是也彼此交谈甚欢呢?
西红柿显然是这块菜地里的老大,它长势旺盛,没有轮作的它还长在每年习惯的老地方,已经快三十厘米高了,有几棵甚至已经结出核桃那么大的小西红柿了。老地盘、大个子、早熟的样子让它足以成为这块地最有发言权的一个,今天如果有场夜谈,它应该是当之无愧的主讲人,坐在出席台的那种。
大约,它会讲些成长的体会,比如在熟悉的土壤上或许更能滋养自我,比如要想出人头地就要提升自己,首先在高度上站稳脚跟,同时还要讲求效率,一枚果实就是自己最炫耀的资本,在别人还在开花的时候就用结果表明自己的能力。
瘦长的辣椒稳稳占据老二的高度,会不会是因为今年换了种植的地方,它的小白花开得客气而低调,零零星星。夜里的风让它的身体剧烈摇摆,在战战巍巍的生活里,它大概感受到了“枪打出头鸟、高处不胜寒”的苦涩况味,如果今夜发言,它会说些什么呢?人生不会停留在一个地方,尽快地适应,在高不成低不就的生活状态里,调整好心态,抵御住凄风冷雨,放慢成长的脚步,用一些刚刚好的阳光和一些刚刚好的土壤,然后丰盈,然后红起来。
就像对吐尔根的杏花喜欢超过伊宁县的杏花,对三宫乡的天山红花喜欢超过木斯乡的,我对层次的高低起伏好像有偏爱,在一片菜地里,攀藤爬蔓的各种瓜自然最能满足我的想象。
今年,我压缩了常用蔬菜辣子、西红柿、茄子的种植面积,增加了瓜的种植数量。瓜的种子大多比较坚厚,我清明刚过的时候种过一次,两个星期也没有见发芽,老妈又种了一遍,结果,等到四月底的时候,两茬种植的各种瓜都出来了,豆芽菜一样的小苗拱出来一大片,小时候都有几分相像,导致自己居然分不清哪个是南瓜,哪个是冬瓜,哪个是笋瓜,哪个是葫芦,于是只好大部分保留。
于是,各种暂时身份不明的瓜成了菜地新人里最大的团体,他们一部分簇拥在藤架下,一部分围绕在栅栏四周,叶子大大小小,枝干粗粗细细。今夜的谈话会议中,它们能够控制整个会场,在不同的方向叽叽喳喳。是不是在想象一个登峰造极的梦,还是在憧憬这有一天在枝头看众生俯拜的瞬间,独立的个体暂不存在,汇聚在一起的是一个叫“瓜”的团体,尽管在以后成长的过程中,由于身高,它们或许会挡住一些同伴的阳光,只留一些缝隙的光芒给那些亲近的弱者。
去年种植的葫芦由于错过了时节,后来只长了一些藤蔓,没有结一个果实。为了更保险起见,我今年又种了一棵别人已经出苗的葫芦,昨天刚刚归位。此刻,这株葫芦和近旁的三两棵秋葵是这个菜园里最年轻的新人,他们怯懦地躲在一隅,今夜大概不会说话,尽快地扎下根基,能站到和别人一样的位置才有发言的权利。紧贴地面的,是撒播的小白菜、油白菜、韭菜和菠菜,密集的它们纯属点点缀,我们播种它实属无心,只因为那些主力菜还没有枝繁叶茂的时候,它们脚下露着的土地“闲着也是闲着”,于是才有了这些叶菜的舞台但是,它们好像毫不在意,一样长得郁郁葱葱,这场雨以后,很多都可以成为采割的对象了。
生命于它们而言,就像一场稀里糊涂的游戏,意外地开始,又短暂的结束。
我听到了雨打在菜叶子上的声音,很好听,像是一首儿时的催眠曲,明早推门,我一定会看到更多的绿色。
天晴了,谁也不会想起,或许,某个雨夜,这些绿色的生命曾经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