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要讲的这只银手镯,它是我姥姥的妈妈也就是我的太姥留给我姥姥的,我的姥姥给了我的妈妈,妈妈又把它送给我当结婚礼物,将来以后我还会把它给我的孩子。
说起这个银手镯,便要提一下我的太姥、姥姥和我的妈妈,我的太姥在我出生的时候就过世了,所以我们素未谋面,但听妈妈说太姥是一个特别温和又疼人的老人家,以前,每当家里有肉的日子,姥姥总会让妈妈和舅舅给太姥去送些肉,说是一些肉还不够一家人塞牙缝的,但是以前的人以孝为先,有了好吃的总要先孝敬老人,妈妈也最喜欢去姥姥家,她和舅舅从自己所在的村子出发,骑着大梁自行车要走大半天才可以到太姥家,住上一宿后再返回自己家,在太姥家,鸡犬未叫天还没亮,太姥就起身收拾柴火,烧水做饭,她把妈妈和舅舅拿来的肉在锅里炒好,然后搁上土豆和酸菜,烩上一小锅的菜,在锅的边缘贴上几块蒸饼,几十分钟后烩菜和饼同时出锅,太姥就赶紧叫醒在被窝的舅舅和妈妈,在炕上摆一个小桌子,舅舅和妈妈衣服眼睛还没全睁开,就三下五除二的把饭菜吃个精光,太姥洗了锅后再给舅舅和妈妈烙上几张饼,让他俩在回家路上当干粮。天刚刚亮,隔壁屋妈妈舅舅家的孩子就过来找舅舅和妈妈玩,这个时候屋子里的饭菜味也晾的差不多了。太姥就会说:“喜来(舅舅小名)、五子(妈妈小名)你们能起身回家了,不然到家天又要黑了。”舅舅和妈妈骑着自行车开始返程,就这样,一年四季,他们俩几次往返于姥姥和太姥家,太姥每一次都会早早地偷偷地给他俩把饭做好。太姥去世时舅舅和妈妈也才十几岁。到现在,这个故事妈妈已经给我讲了无数遍,我都能倒背如流了,但是我依然能体会到那份温暖的爱,在那个孩子多食物少、温饱都成问题的年代,老人家疼爱孩子的方式就是把最好的吃的东西留给他们。妈妈常说:“要是我姥姥现在还活着,我一定把她接城里多住些日子,让她把喜欢吃的东西吃个遍。”太姥有两个闺女,两个儿子,她去世前却把自己手上戴的唯一的一只银手镯给了我的姥姥,也许人亲人就是这样,没有理由。
关于我的姥姥,那是一个貌似一生无忧却辛苦一生的人,姥姥虽然生在农村,但听妈妈说,姥姥嫁给姥爷之前是大小姐,出门都是骑马,姥姥有六个儿女,五个女儿一个儿子,舅舅排行老五,妈妈是最小的孩子也是姥姥最疼的孩子,虽然姥姥嫁给姥爷也在农村,但姥姥一辈子都未干过农活,会做的饭菜也就几种,在我上小学的时候,爸妈由于工作很忙就把我寄养在乡下的姥姥家,姥姥每天负责我的衣食住行,每天的饭菜无非面条、烩菜或者山药汤汤。妈妈第一次来看我的时候,我央求妈妈多给我买一些零食,因为姥姥做的饭实在是吃够了,妈妈在回城之前给我买了一堆零食,可是零食总有吃完的时候呀,有一天姥姥做好饭叫我吃,我哭着说我不吃,太难吃了!姥姥问我想吃什么,我说:“我要吃方便面。”于是姥姥就领着我去了小卖部,从那以后,每天早上只要我起床,我的枕头下总是放着一张钱,有时候是一块两块,有时候是十块五十,还有时候是一百或者一毛,每到这个时候我就问姥姥:“为什么每次给我的钱都不一样。”姥姥总说:“一样啊,每次都是一块呀!”后来我才得知,姥姥根本分不清钱大小,她以为所有的人民币都长的一样,以至于每次姥爷都会拿小面额的钱和她换大面额的钱,她还高兴的就和孩子一样。后来我上了初中后,爸妈将我接回了城里的家,姥姥也来过我们家两次,每次都会住上一段时间,她特别喜欢来我们家,因为不用干活,还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姥姥一直说妈妈最孝顺她,总是舍得给她买吃穿。妈妈却说哪有女儿不亲娘的。姥姥在我们家的时候,我总是让她多给我做几顿山药汤汤,直到现在我都觉得那是人间美味,后来姥姥去世后,妈妈和三姨尝试的给我做出姥姥的味道,但是都不及姥姥做的好吃。在我即将高考的时候,接到一个噩耗,姥姥出车祸进了重症监护室,妈妈哭着赶往老家,姥姥从出车祸到撒手人间也就半个月的时间,这半个月对姥姥无疑是残忍的,她尝遍了所有的痛苦,最后儿女们实在不忍她再受折磨,决定让她回归故里,姥姥去世当天,因为我即将高考,妈妈回城给姥姥准备一些需要的东西,在安顿好我和弟弟后,她返回老家,刚进门后,姥姥就不行了,妈妈说:“妈,你睁开眼看看我们呀!”姥姥睁了睁眼然后永远的闭上了眼睛,在姥姥出车祸的这半个月,姥姥从来没有清醒过,没有对家里人说过一句话,但即使不说,她的儿女们也知道她的心愿,她希望儿女团结,互相帮助。所以姥姥过世以后,妈妈、阿姨和舅舅彼此有什么事情都会商量、相互帮衬。姥姥一辈子没读过什么书,对儿女的影响却极为深刻,她为人实在,对外孙、孙子都极为疼爱,大家在知道姥姥车祸的消息后,几乎所有的外孙、孙子都去看望了她,她的葬礼上大家更是泣不成声,我们都在怀念姥姥的好,却没有在姥姥活着的时候花更多的时间去陪她。我和妈妈说:“姥姥现在要是活着就好了,我一定给她买个小房子,让她住得离我们近一些,这样我们就可以经常见面了。”可是,这却没能实现,直到现在,没去看望姥姥最后一面,成为我永远的遗憾和愧疚。妈妈总是说:“再去哪儿找像你姥姥那么好的人啊,对所有人都好。”每回说到这里,妈妈的眼里总是泛着泪花,我知道对我们来说最好的姥姥没有了,对妈妈来说最好的妈妈也没有了。姥姥最亲妈妈,她生前也不止一次说过:“我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我要是走了,这个银手镯就留给你。”所以在姥姥过世以后,阿姨们把这只银手镯转交给了妈妈,妈妈一直戴在手腕上,直到她一天天发胖银手镯已经没有她的手腕粗,她将它摘了下来去首饰店重新打磨圆润、清洗干净送给了我,当时正好是我婚期订了下来的日子,直到现在我一直将它戴在我的手腕上,身边的好多人都会说,现在流行的手链、手镯有那么多,你怎么还戴一个银镯子,其实他们不知道,而我也不会说这个故事,它对于我来说有着太特殊的意义,它是一种传承,是一种爱,那个不善于表达爱的年代,这只银手镯好像是爱的产物,代表的是永恒的亲情。
都说养儿方知父母恩,每个人必须经历完美的人生,而这个完美人生里,必须要有人爱、有孩子。我的孩子现在五岁了,我也开始体会到妈妈对我毫无保留的爱,她不仅深深地爱着我,还爱着她的外孙,给他买东西从不嫌贵,虽然带娃辛苦,她落了一身毛病,胳膊疼到抬不起来,腰椎间盘突出,但是她一声累也没说,反而生怕我累,会休息不好上班没精神。对于我来说,妈妈是完美人生里最重要的人,从我孩童时候的乖巧听话到后来的叛逆期再到我结婚生子,妈妈给予我的帮助与鼓励无与伦比。妈妈常说我是她的骄傲与延续,她希望我的一切都可以自己做决定,她从不强加她的想法于我,她只是给我建议,真正做决定还是我自己。我很感恩我的妈妈不同于别的家长,正因为如此的成长氛围,所以我遇到问题可以去理智的分析,进而去做决定,妈妈的爱影响着我的整个人生。
我一直想将这个故事写出来,送给天堂的太姥和姥姥,也送给帮我辛苦带娃的妈妈,可是却不知道该从何处讲起,直到今天,我又看到了手腕上的银手镯想起了她们,她们是爱着我人,也是我深深爱着的人,这一只普普通通的银手镯包含了四代人的爱,不论时光如何变迁,这份爱永远不变、珍藏于心,就像这个银手镯一样,只要它戴在手腕上,就银光闪闪、散发着爱的光芒。
2024年8月29日
拾月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