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上海》
年初得便曾于沪上小住。适逢春节,寻亲访友这些俗务总在十之八九,难得挤出的一天交给书店,也是意料中的事。只是拮据者的窘迫终究体验不到购物时的欢畅。《铁琴铜剑楼藏书题跋集录》等中国历代书目题跋丛书隔岁就看中了,如今仍旧静静地呆在书架的一隅耐心地等我,书衣起毛了,象是人的头发。明白一个道理:穷人也是有计划的,区别在于仅仅是个计划。
上海在我这个沉沦者的眼中奢华依旧。时尚与记忆相互融合,既是具体的存在,又在无情地排斥我,一如曾经抛弃我,且今生无法返回的故宅。时代的关注总是趋于两极,南京路和淮海路作为地标始终率先发生着变化,似乎是摆脱不去的义务。新落成的商厦高大、威猛,可外部的玻璃幕墙,内部如拉链似的自动扶梯,这些单一的装饰手法让人想起创口贴来,不若皮肤,总不算是身体的一部分。好在外滩还是老样子,外白渡桥下苏州河水仍旧潺潺地涌入浦江,让人回忆起上世纪初的风貌。
恐是离别的太久,我更喜欢探访狭僻的老街。由书店出来搭乘返程公交车因不知是单行环线的缘故,反而产生了这样的机缘,便独自沿着陕西南路一路北去。午后六点钟半透明的夜色里人影依稀,就餐的人们被时辰的规律抓去了。隔着餐馆的大幅玻璃,人头三两撺动,守护桌面上的一小片蒸汽。街道安静却不显冷清,殖民时代带花园的洋房散布在道路的两旁,作为历史遗存尚且完好地存在着。初春草色返青,花树放送着淡香,植物的生命充斥着花园。而洋房内射出的灯光昭示着肉体生命的存在,仿佛原来主人的后嗣依旧在守护着。
这是另一个上海,记忆中的上海,此刻她正从历史的灰烬中走出,在我眼中显现,一点点地变得清晰,变得真实。如同我手中的书卷,可以触摸。
(原创作品:樊剑勇2007年写于半夏斋;原文载《无锡日报》2014年5月24日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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