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个爱回忆的人,这大约一半源于他从内心里更重视当下,另一半源于记性不好,很多小时候的事或者成长过程里的事,他也只零星记得个把。也因为回忆的稀薄,没太多爱恨情仇,也没什么人情世故,所以性情自然凉薄。从这一点上来说,他是自由松弛的,没背负太多包袱,过往没给他留下敌人,也没有割舍不了的爱恋,他可以不偏不倚地看待人和事。他没事的时候也会回味那寥若星辰的二三事。
不记得那是大学几年级的时候,应该是大二吧,他读生物工程系,但认识了同级机械系一个山东姑娘,那姑娘异常素净,那种素就像是白中透着淡碧色,那种净让人联想到老式肥皂的味道,虽然不香,但只要一靠近就打心眼里让人认定她很纯粹干净。她对他的好,是很安静温润的,她不会很多俏皮的话语,但会和他相互肩膀挨着肩膀坐在校园球场的看台上轻声说话,跟他讲自己的家人和家里的事,她父亲很小的时候就走了,母亲拉扯着她和一个弟……她说她觉得最幸福的事就是过年的时候,母亲会买一大包糖果,她和弟弟分着吃……说起这些的时候,她面庞粉粉的浸润着温暖的笑,她的眼睛里闪着孩童般的光。她还和他一起晚自习,她学习很好,而他有挂科,她伴着他就那样,到了暑假的时候,他要回家,她说可以陪他一起去,他拒绝了,他似乎从心里没想过更远的路也没想过带她见父母。假期结束,他提出了分开。可是每年的中秋节,都会有收到月饼,是其他不认识的人指明找他送到他寝室,他知道是她托人送来的记挂。
她是山西的,她的那双眼睛,好美……深邃……仿佛洞悉一切,但她很安静,笑时都带着羞怯抿着嘴。他们是一个系的,但不是一个专业,他们算不上男女朋友,只是会下自习后一起走路说话,他陪她去打开水,然后会一起躺在主教学楼前的草地上看天上的星星。后来她为了考研,自己在外租了一个房间复习,有次开学她约他去她那里玩。她给他煮了面条,很简单的清汤面,只有些青菜和鸡蛋,但吃得很香,晚上他没走,留在她身边,她给他挤了牙膏,他们躺在一起背对着背,呼吸很急促,心怦怦地跳动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有一刻他们脊背碰触了一下,但立刻分开了距离,他们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早上他骑着自行车驮着她一起去上课。他们就这样一直若有似无地相处,一直到了毕业。她去了上海,而他去了山区。后面刚工作的某一年,她说要去看他,给他发了很多信息也打了电话,先开始他是回的,后面他不接了,他怕她来,他自卑了,她在上海读研工作,而他那时还在考研,工作也是踉踉跄跄的,他如何面对她。再后来,很多年后,她邀请他一起参加一个线上禅修班。她信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