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好几夜,今天晚上,终于像模像样地下了一夜雨。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喜欢听雨的习惯。
二十岁左右,在乡村中学里教书,卧室后面是两棵高大的梧桐,叶子肥大,每当下雨,总能听见梧桐叶子上雨声。小雨初下,雨声沙沙。稍顷,便有“吧嗒,吧嗒”的声音,那是上面的叶子积雨渐多,滴到下面的叶子上。
那两株梧桐就在窗外,对着窗子,是一架书桌,我会停下正读的书,看着窗外的梧桐,听着雨响,不知不觉会想很多。
那时,局于乡村一隅,非常向往外面的世界,又不知道怎样能出去,只是读书。
秋天夜雨,雨响惊梦,听窗外梧桐树上雨声或大或小,觉得梧桐树上雨,有一种莫名的愁绪。
后来读元杂剧《梧桐雨》,觉得白朴这哥们的题目起得太好了,他应该和我一样有梧桐听雨的经验。听着窗外的雨响,总是想将来。不知道将来是个什么样子,也不知道路在哪里。
秋雨总是很缠绵,不慌不忙地下,那节奏里好像也是一腔愁绪。
“一声梧叶一声秋,
一点芭蕉一点愁,
三更归梦三更后”。
这是元朝的徐再思写的。
雨夜里,愁绪也如流水,慢慢地流淌着。愁也说不上闲愁,真的是命运多舛,只想做得更好一些,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按照蒋捷的说法,“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我那时也在少年,但绝没有歌楼上的风雅。
蒋捷肯定也是一个喜欢听雨的人,他写自己,暮年听雨: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我喜欢听雨,年轻时,愁如细雨,现在听雨,反倒一派坦然,人生不过如此,春花秋月,细雨梧桐,都恬然自喜。
我觉得雨声如琴声,宫商角徵羽,五音俱全,高手弹琴,是把自己的心思全部付给了琴声。闲人听琴,别管高山,别管流水,也是把自己的情绪都涂抹给长一声,短一声的琴声,让这琴声把心中情绪消解得更加坦然。
听着雨声,心绪最是自由,可以想出自己种种听雨的情景。
不写了,还是听雨吧。
芭蕉雨响难得,别辜负了这一夜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