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写一写我们一对朋友的故事,他们还不是夫妻,但已经相濡以沫很多年,在为爱情努力的道路上,彼此陪伴,相互支持,至今仍然没有取得胜利,但是从未想过放弃,他们的愿望很简单:在一起,成为合法的夫妻,平淡幸福的过后半生。
她的故事
她的名叫Minda,来自菲律宾,今年四十三岁,她来到欧洲的时候是25岁。已经快整整二十年了,这二十年,她只回去过一次,是在去年。当年二十五岁的她在菲律宾有三个孩子,结过两次婚,和第一任丈夫结婚的时候她19岁,结婚以后被当佣人或者不被当人一样使唤,经常遭遇家暴,直到生下第一次孩子,她发现孩子也经常和自己一起挨打,于是她在家人的帮助下带着孩子离开了第一任丈夫,离婚了。后来22岁的她遇到了另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对他很好,承诺和她结婚,渴望爱情和帮助的她就和这个男人在一起了,他们也领了结婚证,成为了合法夫妻,在此后的三年里她先后为他生了两个孩子,25岁这一年,她偶然间发现这个男人结过婚,并且并没有离婚,只不过他的另一段婚姻是在与这里相隔很远很远的地方,她发现自己被欺骗了,提出离婚,可是这次这个男人不同意和她办理离婚手续,她没有足够的时间和金钱去走法律程序,反正这种事情在菲律宾多的是,那一张离婚证也没什么用,并且她打算以后都自己过养活孩子,不在嫁人了,她受够了充满欺骗和暴力的婚姻,想要一个人和孩子们过。
可是一个女人带着三个都不超过五岁的孩子,是一件极其不容易的事,她该怎么办呢。
在她25岁这年,离婚后不到三个月,机会来了。
发达国家的有钱人经常请菲律宾那边的保姆或者佣人,一是便宜,而是服务做得好,不像本地人条件多。这年她通过一个中介,被介绍给一个欧洲发达国家的富人做保姆,就是在家做饭,打扫卫生,洗衣服,照顾孩子等等。大概月薪可观,她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就答应了,把孩子托给母亲照看,答应每个月给家里寄钱,供给孩子们的日常开销,自己跟着来这里度假结束后的家庭来到欧洲。可是刚刚到这里第二天,他们就收走了她的护照和身上其他证件,让她老老实实在家里干活,哪里都不要去。她很绝望,暂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先留下来。她每天想着自己的孩子和母亲,一定要想办法出去挣到钱,否则他们怎么活下去。
接下去的一年,她很老实,踏实勤恳的做事,什么都不抱怨。一年后的某一天,趁着大人孩子都不在,她终于拿出事先藏好的备用钥匙逃走了。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城市,她身无分文的在街上流浪了三天,最后遇到另外一个菲律宾人把她带到了一个菲律宾的老乡会,大家听了她的遭遇都很同情,并且伸出援助之手,她开始有了一席栖身之地。并且在朋友的帮助下开始打黑工,因为没有护照和合法的居留证件,她只能做那些给现金的零工,比如上门打扫卫生,看孩子,熨烫衣物整理房间之类的,虽然工资比正常雇佣的劳工低很多,但是这些都是老乡会的人介绍的,都会给钱,不会被骗。从挣到钱开始,她就尽量把所有的钱攒下来寄到家里去,这样,二十年过去了,她的三个孩子都长大了,最小的也已经上了高中,最大的已经读了硕士。这些,全靠她一个人打零工。
我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这种差不多和小说里一样的情节,居然真的有发生。我问她,当时逃出来以后不害怕吗,万一以后的生活都没有着落要从此漂泊呢?
她笑着说,没有想那么多,总有办法活下去不是吗?经历过最坏的,总会有一些好事发生的。说这些的时候,她的身边坐着那个男人,一脸微笑的宠溺,那是她五年前遇到的,现在他们在一起。
他的故事
他的故事简单的多,生在欧洲最富裕的国家,最发达的城市,从小丰衣足食,受过良好的教育,毕业后在一家跨国企业工作,一直做了快三十年。有过一次婚姻和两个女儿,后来因为性格不合离婚,如今两个女儿都成家立业,他有自己的房子,是那种两层的独栋小楼,带个小花园,有两个房间出租。在遇到Minda之前,他过着简单的生活,一个人上下班,假期出去旅行,平时散步看球赛,生活没什么压力。
他们的故事
他们五年前在一个朋友的聚会上经人介绍认识,短暂的接触后他喜欢上了这个勇敢乐观的女人,Minda对他的印象也很好,他成熟稳重,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并没有那种天生的欧洲人的优越感,也没有很多人都有的那种怀疑。很多欧洲男人都有种族偏见,对接近自己的亚洲女人都抱着怀疑的态度,认为对方可能是要欺骗自己,骗钱骗感情。他并没有,因为Minda也不是那种上赶和人套近乎的人,她热情大方,可是很有分寸。他们相互了了解以后就在一起了。到了四十多岁的年纪,谈感情有一点好处就是可以迅速排除最外表的因素,彼此都不在年轻,确明白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也就不用花那么久时间犹豫。
在一起以后他们很开心,他总是夸赞她的厨艺好,性格好,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她总是微微笑着,表达着自己对现状的满意态度。看起来很幸福是不是,可是这并不是全部,如果仅此而已也就不会让人那么感动。
他们在一起以后,因为Minda还是没有合法的居留证,她就不能走出现在这个城市,不能有合法的签订合同的工作,她哪里都去不了,否则即使是在路上被查证件,她也很可能因为不合法而被逮捕或者遣送回国,为了保护她,他放弃了自己几乎所有的爱好,不在出门旅游,不去远足登山滑雪,只在家里陪着她,到她能去的最远的地方。
在一起两年后,他遇到了人生中第一个大的坎儿,因为分公司合并,他所在的城市的分部被取消了,他被裁员了。这距离他退休还有三年时间,他从毕业开始就在这个公司工作了,奉献了自己的一生,现在居然被裁员了。更严重的是,像他这种距离退休还有两三年时间的人,找新的工作很不容易,即使有经验,也没有公司愿意雇佣,因为时间太短,两年后还得在找别人,所以那段时间他很苦闷,觉得不公平。Minda就默默的陪着他,安慰他,后来他在一个社区里找到了新的工作,虽然工资待遇不比原来,总归是很轻松,有一份工资,可以让他顺利维持到退休。再讲这一段经历的时候,他的眼神开始有点暗淡,可是提到Minda的陪伴,在他转过头看向她的一瞬间,他又一脸释然,开心的微笑起来。
找到新的工作以后,他们已经在一起三年了,他向Minda求婚,希望后半辈子都在一起,Minda很高兴的同意了,接下来就开始了他们漫长的维权之路。
要在当地结婚,需要Minda提供单身证明,这个单身证明需要到菲律宾的出生地去办理,可是她没有护照,没办法回去,他就开始奔走于所在城市的各个部门,为Minda争取合法身份,讨要护照,经过很多曲折,一年后终于取得了护照和一次出入境的权利,可是Minda还是没有合法的居留权,结了婚以后她就有了。于是在离开家乡20年后,她终于有了护照,可以重新回去看看,看看自己的孩子们和母亲。
她回去了,见到了家人,很开心。新的麻烦又来了,二十年前她和第二任丈夫并没有办理离婚手续,所以没有人给她开单身证明。她带着遗憾又回到了欧洲。后来的一年里,他们咨询了很多律师,并且在菲律宾找到一个律师把离婚这件事委托给他,一年过去了,这个律师只是收了钱,没有人监督他,偶尔的电话询问他都敷衍过去了,什么实质性的进展都没有。一年以后,失望的他们决定再次换个律师,但是有了前车之鉴,不敢轻易做决定,还在犹豫中,希望有个两全的法子。中间还需要办理其他的手续,并且有的手续几个月就过期了,需要时不时的更新,个中曲折,非外人能详尽理解。重要的是,他们谁都没有想过放弃,并且乐观的说,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会办成的。
最近我们想请他们来家里吃饭,得知Minda生了病,起初只以为是感冒,过了几个星期再联系的时候才得知,她得了一种很很罕见的慢性病,症状像感冒发烧,也像关节炎等等,虽然不传染,但是治疗起来很麻烦。他全心全意的照顾着她,寸步不离。我们都觉得Minda很幸运,他很深情,能遇到彼此真是一种缘分。
有一首歌里写道,在最好的年纪遇到你,才算没有辜负自己。我不知道什么是最好的年纪。青葱岁月的感情,像发芽的杨柳,柔软的美好,最容易记忆深刻,成年后的感情容易掺杂很多因素,也更自我,所以有那么多人在一起以后又分开了,到了四五十岁这样的年纪,各项脾性有所收敛,找到一个人太难,但是找到了反而单纯了,似乎重要的只是合不合适,在一起是不是觉得舒适随意,只有这样才能长久的走下去。
看到他们的爱情,才知道,种族,阶层,身高,年龄,家庭背景等等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他)是那个对的人,是那个自己想要一起过完下半辈子的人,所以再怎么样,也不放手。
有些人,只是想要在一起,就已经竭尽全力。这也许正是真情的考验,难能可贵之处。我衷心的祝愿他们最后能在一起,成为合法夫妻,那个时候我再来更新,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