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告诉她

The Farewell,中文译为“别告诉她”。再加个问号,“别告诉她?”,可以恰当的表述了这部电影的故事内核。直到电影结束,我们都不知道这家人对这个疑问的最终决定是什么。

这个电影的故事很简单:六岁就跟随父母移民美国的Billi得知她的奶奶处于癌症晚期,只剩几个月的生命了。Billi的一家人决定不告诉奶奶她的病情,而是借由移民日本的大伯家的儿子Haohao办婚礼,使一家人团聚,送别奶奶。告诉或者不告诉奶奶她真实的病情,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想法,也是整部影片一直追索的问题。

别告诉她?影片交代了这家人的不同观点。移民美国已经25年的Billi一家支持告诉奶奶。原因很简单:在美国这是病人基本的知情权,家人不能剥夺奶奶的知情权。除了Billi一家,其他家人都不支持告诉奶奶。这其中包括奶奶的妹妹,大伯一家以及家中的小妹一家。当然,一家人做了最初的决定:别告诉她。

为什么不告诉她?整部影片直接或间接的呈现者各式各样的原因,这使得这部影片带着伤感却被也格外温暖。不告诉她,让她在温暖包裹下尽量拓长生命最后的旅程;这是一种被人为制造的“洒脱” - 当生命被判了死刑,我们该怎么度过这余下的人生?我想我们都知道答案:洒脱。可面对死亡的恐惧,有几个人能够真正做到洒脱呢?正如片中Billi妈妈说的那样,what kills people is not cancer, but fear。不告诉奶奶,我们可以制造诸如婚礼这样的喜事,让奶奶最后的生命充满温暖。这样的思考使大多数的中国人选择了“别告诉她”,正如奶奶当年对同样患癌症的爷爷,以及帅哥医生的家人对其患癌症的奶奶做的那样。

我想,向当事人追究这个问题的答案应该毫无意义。因为当得知自己生命弥留,每个人都会有一张遗愿清单,每个人都想利用这短暂的弥留打钩这份清单上尽量多的事。而当事人的家人呢?在观影时我问过自己,我没有确定的答案。或许对像奶奶这样操劳一生的人,我会选择不告诉她。

文章的主线是面对奶奶的病情,是否“别告诉她”。但另外一种情形,也同样是个难题,也是发生我身上的感同身受。Billi的爸妈一开始想瞒着她,但被Billi质问出真相。Billi含着眼泪坚定的表示这次一定去陪奶奶,因为爷爷去世时,家人瞒着他没让她见着爷爷最后一面。妈妈理直气壮的说,不告诉她爷爷去世时是因为不想耽误她的学习。这样的事也发生在我的身上,我妈妈给出的理由一模一样。

我自己没见过爷爷,姥爷。但我和奶奶,姥姥非常亲近。上小学时,我和奶奶同住一屋子。奶奶因病瘫痪在床,很多时候都是我在奶奶身旁帮她挠挠痒,挪挪枕头等。上小学的我,总是对各种问题充满好奇。年轻时候做过老师的奶奶,成了我最好的答疑解惑者。自然的,我和奶奶格外亲。奶奶走时,我在读高中,在学校住宿,每个月回家一次。有一个周末我回家,还没踏进家就发现门口的大白绸子。我忐忑的走进家里,发现一大屋子人,所有的姑姑,还有一些我不太熟悉的亲戚都在。他们袖子上都挽着白带子 - 我意识到家里出事了。忘记是谁最先发现我,喊了下我的乳名。妈妈随后从屋里冲出来,惊讶的问“你怎么回来了?“。我当时魔怔似的,瞪着妈妈,同时眼泪又忍不住的在眼眶里打转。“你奶奶去了,走的很安详!"。妈妈对我我。听到答案后,我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我最终还是没有见上奶奶的最后一面。

上初中时,因为学校离姥姥家近,为了上学方便,我便和姥姥一起住。那时,两个舅舅和姥姥没有那么亲,姥姥都是独自住在两个舅舅的南屋里,每人家住半年。就这样,我也跟着姥姥住了两年多的南屋。记得初三时开始上早操,学生们大概6点半到7点的样子,要先去学校跑早操和上早自习,再回家吃早饭。我睡得沉,每次小伙伴总是拿小石子或者树枝敲姥姥屋子的窗户,喊我一起去学校。那时姥姥已经年纪大了,并且有高血压,但姥姥总是和我同一时间就起床,帮我准备早饭,不管天气有多冷。每次下早自习,我总是能吃到姥姥为我准备的热乎乎的饭,且种类繁多,经常变花样。姥姥有四个女儿,两个儿子,和我一辈的有15个孙子孙女。我一定是让姥姥最辛苦,最操心的孩子。我也一直觉得姥姥一定是最疼我的。可姥姥走时,我也没在能陪在身旁,连送姥姥最后一程的机会也没有。那会我在外地上大学,姥姥去世时,妈妈因为相同的理由,担心我的学习,也没告诉我。

奶奶和姥姥是我最亲的老人,她们俩走时我都没能见她们最后一面。我曾经怪妈妈对两位老人不够孝顺,她们去世时竟狠心不通知我,让我和她们告别。可能,父母对自己的孩子,比自己的父母爱的更多一些吧。再者,可正如Billi的妈妈说的,很多人都喜欢用是否哭的厉害判断家人是否对去世的老人有多孝顺,可有些人就是不习惯于用这种表达方式表达悲伤。养育自己的至亲离世,妈妈又怎么会不伤感呢。

作为子女,我总会时时刻刻的面对“不告诉她?”这个问题。父母总是想知道我的情况多一些,更详细一些。而我总是有种种的原因,选择了别告诉她们。但无论如何,我们的出发点总是都是希望父母安好,阖家幸福。只盼能在生活里,无论我们面对这个问题时的选择是什么,父母和我们总能充满温情和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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