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算是正式的红色之旅。
五点从黄土高坡的农家乐出发。天未亮,地未醒。一弯残月贴在黑漆漆的天幕上,四围散落着几颗星子,一切都是那么宁静。
上车补觉。
大巴车从黄土高坡往山下盘旋行驶,弯弯绕绕的,倒是赶走了我的瞌睡虫。晨光熹微,东方一角的云朵由灰变红,红光继续扩张着,好似织女的巧手,织成了两匹不规则的锦,一匹红得纯粹,一匹红中带灰。我不由地贪婪地凝望着。
车开得快而稳,这黄土高坡的朝霞一会儿蹦在我后面,瞧不见了;一会儿蹦在我左边的视线,在绿林中遮遮掩掩的;一会儿蹦在我右边的视线,赤裸裸的,一览无余。我真想蹦下车,牢牢地盯着它。
彩霞完全消失在我的视线后,睡意袭来。
突然醒来,我抹去车窗的水汽。哇,在山脚啦!天空蓝得澄净,浮云几朵,细碎如絮。阳光很温和,照着岚气氤氲的树林,照着绿意盎然的农田,也照着一排一排的垂柳,照着我的眼,还有心。
南泥湾快到了吧,这陕北的江南。
导游依然是小刘,他一颗大嗓门,唤醒一车人,南泥湾真的快到了。小刘讲起了南泥湾的开荒史。
南泥湾,烂泥湾也,曾是一片沼泽地。抗日战争时期,八路军三五九进驻这烂泥湾,开垦成一片农田,三成种粮食,七成种罂粟。原来南泥湾"花篮的花儿香"却是这样的,种粮食供养部队后勤,种大烟则交换来部队必需的武器装备。
讲罢,小刘带大伙唱起了《南泥湾》。
七点至南泥湾,排队上厕所,这算到此一游了。
正题是,至延安,看露天表演《延安保卫战》。这是自费项目,小刘使出毕生所学的几首家乡民歌,在车上开唱。唱罢,又口吐莲花——延安保卫战,实枪实弹实景表演,每场演出,动用子弹800多发、炮弹80多发、演员300多人。
我对枪战片不感兴趣,但是他说到里面有当地人表演安塞腰鼓,我立马决定掏腰包了。
好一个安塞腰鼓呀!
中午到了延安,先参观王家坪革命旧址,我随人流挤了一遭。吃罢午饭,小刘说上战场开打了。
快点开打吧,这样安塞腰鼓要打起来了。
这是山沟露天表演,对面一座山横在面前,观众坐在凉棚里,中间一道坝子,坑坑洼洼的,是表演场地。
这坝子,打仗摆得开阵势吗?
能的。
正午,烈日下,这一道狭长的坝子真的打响了延安保卫战。
八路军和胡宗南的精锐部队对抗着,实枪实弹,装甲车,坦克车,一波又一波,一轮又一轮,把我的耳膜快要震破了。
当然,不完全是在打仗,也有片刻的宁静生活。
红军战士,一俊俏的姑娘唱了几首陕北民歌,带动了观众的热情。我更多的是听不懂她唱的啥,只知道她唱了《山丹丹开花红艳艳》,只听清楚她唱的"咿呀咿儿嘿",观众也激动地跟着她"咿呀咿儿嘿"。
当地陕北人,表演一家人的日常。一对老两口吵嘴了,底下的观众看得很欢乐。我听不懂吵的啥,只听清了"洋芋擦擦"(土豆丝)、"婆姨"(妻子)。
唉,啥时打鼓嘛?
最后是安塞腰鼓表演,压轴的。仗打胜了,当然要打鼓庆祝。
精彩终于上演了。
一群打鼓的后生跑来了。头裹白布,身穿白褂子白裤子。腰间系一红色小腰鼓,击鼓棒系着长长的红带子。
队伍中居然有女士,成年的,脸蛋俊,一身红艳艳的花衣服。未成年的,水灵灵的,左右扎着两辫子,红衣绿裤。
突然,小伙子和姑娘们急速跳着,急速击打着鼓,急速挥舞着红带子。顿时红带飘飘,鼓声阵阵,黄沙漫漫。
他们的头,昂扬着;他们的身子,灵巧地扭动着,姑娘扭得轻盈,男子扭得有力;他们的腿,或伸或跳或交叉,真是急速了得,繁复了得。
我看花了眼。
斗鼓了。队伍分成两拨,高手斗鼓,其余蹲在地上。男子单挑,女子单挑,一男一女齐挑,动作更是急速,更是繁复,我更是看花了眼。
我把目光移到蹲在地上不动的表演者。只见他们眉紧锁,大口大口喘着气。一旦上前斗鼓,顿时满血复活,使劲地扭,使劲地打,使劲地跳,使劲地得意忘形。
我被这股子劲儿震撼住了。
蓝天白云下,烈日下,青山前,黄土上,这是一群怎样的人啊?他们只是纯粹的表演者吗?貌似他们体内有一股比烈日更强的激情与活力,在感染着我,震撼着我。
这一场视觉的盛宴,如此原始,如此粗糙,却如此激昂,如此豪放。平静的生活,单调的生活,或是苦难的生活中应该有这样涌动的激情与活力。
演出完毕,在烈日中我离场了。
2019-7-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