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岁的我,依然会为“妈妈”这个词落泪//50年代母亲往事

      母亲已经过世三年多了。

      每每思念翻涌时,眼泪总会不受控地掉下来。

      今年,我眼看就要五十岁了。可“妈妈”这两个字,依然像团温热的光,暖着我往后的人生。

      母亲出生在五十年代初。那是个连呼吸都带着苦难味儿的年代,她后来讲给我听的那些经历,我永远没法真正共情,却能从她眼尾的纹路里,摸到故事的棱角。

      母亲的命,太苦了。

      不到三岁,父母就离异了。外公因为参加过某个组织,被关押了好些年;外婆被婆家扫地出门,狠心把母亲留给奶奶,自己带着一身伤远走他乡。

        小小的母亲,就这么跟着奶奶、堂兄一家活下去。那个年代,穷得连风里都掺着苦,母亲刚懂事,就开始帮家里干活。

        更早的时候,有两个失独家庭想收养她。母亲说,其中一家对她真好,送她去幼儿园,教她唱儿歌。可那天放学路上,她撞见奶奶被绑在电线杆上(到死也没人说清,奶奶到底犯了啥错,或许在那个年代,活着本身就容易惹祸)。

        奶奶问她:“想回家不?” 不到三岁的小人儿,含着眼泪应了声 “想”。就因为这句 “想”,养父母觉得她长大后会不认人,没过多久,就把她送回了家。

        母亲跟着堂兄一家生活后,日子愈发没了光亮。堂兄家人口多、杂事堆成山,幼儿园自然是上不成了——这成了母亲一辈子的遗憾。

      母亲只在幼儿园识得 “山、石、田、土、” 几个字,再往后,连别的字都不认得了,勉强能歪歪扭扭写下自己的名字,就算 “文化人” 了。

        每天天不亮,母亲就得拾柴、割猪草、喂猪、养鸡、烧灶、做饭,像被上了发条的陀螺。母亲后来还学会了纳鞋底,织毛衣,勾花,(还能用这些换钱贴补家用)锅里煮着清汤寡水的粥,堂兄要干体力活,碗边能围着一圈米粒;奶奶是长辈,能分到半碗稠的;家里其他人轮着吃,到母亲时,就只剩碗漂着几粒米的汤。

        (每次听她讲这些,我心里都像塞了把碎玻璃,硌得慌。)

        母亲总说,能活下来就该谢天谢地。堂兄肯多给她一口粥喝,已经是天大的恩情。

        就这么在苦难里硬撑着,十六年晃过去了。母亲十七岁这年,命运突然拐了个弯。

        那天,母亲在山上漫山遍野割猪草,冷不丁听到有人喊:“小鬼!打听个路!” 她抬头看,是张陌生的中年男人脸,问的正好是堂兄家,便领着往家走。

        到了堂兄家,男人一进门就四处打量,目光落在墙上奶奶的照片时顿了顿。堂兄出来搭话,几句问答后,突然指着男人对母亲说:“这就是你爸爸啊!”

        母亲愣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眼前这个男人,竟是那个只存在于别人口中、坐牢多年的父亲?

        后来母亲回忆,那天她盯着外公看了很久,直到堂兄又催了句 “快叫爸爸”,才抖着嗓子喊出第一声 “爸爸”,像秋风里的落叶般发颤。可就是这声迟到了十几年的称呼,让苦水里泡大的她,总算尝到了点亲缘的甜,像场特殊的成人礼。

      写这些的时候,窗外的风很软。

      像她从前摸我头的样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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