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幸亏那一场遇见不是萍水相逢
地球飞速倒转回四年前,那是凤凰花开的季节,红彤彤的凤凰花点缀毕业的夏季,穿着学士服的毕业生正三五成群地散满整座校园,欢声笑语,嬉戏打闹,大概是因为还没有召开毕业典礼,还未有分别的忧愁烦闷与不舍。
在那场正式的分别仪式上,我第一次遇见了你。
我有些庆幸,我们学院被安排在靠近主席台的位置上。当主持人宣布由即将成为人文学院大一新生的李成宇为我们带来小提琴独奏《曾经的我们》的时候,你缓缓走向主席台,优雅地将小提琴架在左肩上,开始了这一场演奏。在那一次的演奏中,我没有听到歌曲里惆怅徘徊后敞亮向往明天的心境,反而从头到尾是一种豁达洒脱的姿态。
我不知道你是刻意还是偶然,只知道,那一刻,我单方面遇见了你。
李成宇?
在告别仪式结束的时候,所有的人都重拾起了相机,再分分合合地拍摄着。我却兀自陷在你的名字和你那一场演奏中。老实说,整场表演中,我没有认真看过你的样貌。
一直到,我发呆着地撞到了你。
当时的你正拿着小提琴,后退着礼貌而客气地拒绝毕业生们合照的要求。我听见她们疯狂地兴奋地说:“好帅啊”。
正想抬头看看的时候,就撞上了你。你下意识地将小提琴牢牢地护在怀里,闭着眼,等待着摔倒在地上,不曾想,我扶住了你。看着你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一脸呆滞。我笑着说:“你的睫毛好长。”
你赶忙站直了身子,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学姐,你没事吧。”
是真的很帅呢,穿着白衬衫的男孩。
我强颜微笑着说:“没事”。尽管那时候你踩疼了我的脚,而我正该死地穿着不合脚的尖头高跟鞋。
你不停道歉,羞涩着落荒而逃,像个还没长大的大男孩,那一股子洒脱突然变得矛盾而且意味深长……
直至现在,我都在想,如果我的大学论文指导老师不是你的母亲,我们大概真的会擦肩而过,萍水相逢,你我都属于慢热,从不会选择主动去认识一个人,即使那个人让人印象深刻。
毕业典礼的隔天,我来到了你家,那是我第一次去老师家,却是第二次遇见你。
我进客厅的时候,你先是错愕,而后是有些羞涩起来,最后径自拿起围裙走近了厨房。你母亲也就是我的老师说,我是个有口福的人,你很会做菜,但是下厨要看心情。
席间,我记得老师在不停地夸我,大概是学姐是今年学校为数不多的优秀毕业生,你要多向学姐学习之类的话。我们两个都是慢热的人,得亏我有一个热情的老师,你有一个热情的母亲,我们在她的帮助下,互相留了联系方式。
故此,我们的遇见才不会只是萍水相逢吧。
(二)你问我,好听吗?
四年时光,黑夜弥合,白昼渗开。
记得那一夜江边,你用吉他弹唱完一首曲子,皱着眉头问我“好听吗”的样子吗?像个假装在佛陀的教化下看透人世的小喇嘛。你说那首曲子叫《钥》,是你为初恋写的曲子。我只记得那首歌里有这么一句话“想要悄悄地把你系在身上,带着你环游世界”。
你竟可爱得像个没长大的大男孩,喜欢深沉地压着嗓音唱歌。低哑不是成熟的代言,只是你不知如何发泄的忧愁。而那一夜江边,你眼神里的迷离只是因为,你刚刚失了恋。你喊上我去当听众,也只是因为你那时候觉得我状似路人,可有可无。
我看向对岸,尽量克制清风从你身边抚过带动我的心跳的急速,淡淡地说:“好听”。
你第二次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距离江边之夜过去了三个月。还是在江边,你弹着《空白格》,眼睛里满是期待,兴奋地问我:“好听吗?”
“其实并不难,是你太悲观,隔着一道墙不跟谁分享,不想让你为难。”我依旧看向对岸,生怕被你的眼神刺痛心脏,念着这一歌词,淡淡地说,“这歌写得真好。”
你傻傻地顺着我的目光,不住地点头,满眼笑意,说:“是啊。”那一夜,你说这一次让你心动的那个女孩,喜欢《空白格》。她笑起来的时候,双眼弯弯,特别可爱。
你说你想把她约出来,弹着《空白格》,告诉她,你喜欢她。
你对初恋的惆怅呢?还记得那个你想系在身上,环游世界的女孩吗?
你多像个浑身散发着荷尔蒙的大男孩啊。喜欢一个人容易,忘记一个人也容易的人终究是还没有长大到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忘记”吧。
这一次,我的角色是个爱情导师,是因为你觉得不可能对我心动,我不会对你的小学妹构成威胁,不用成为你需要顾虑暧昧的对象,如此合适。
我偷偷录下了你的《空白格》,循环播放,遍遍入耳入心。旋律几何,音准几何,我并不懂的,却知道,那样喜悦的你果真不懂《空白格》。
我们之间留下了太多的空白格,也许,你不是我的。
(三)微信消息从角落跳出
2013年,章子怡在电影《一代宗师》里面的最后一句话是——
世界上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我曾经很认同这句话。直至遇见你,那时候的我,竟像个不谙世事的傻女孩,觉得与你的每一次相遇都是一见钟情。久别重逢太萧条,是舒缓安逸的相视一笑。该如何解释,那每一次想深埋着却无法抑制着的喧闹的心跳呢?
是夜,网页微信从角落跳出,那条信息是,搞定。
我放下手里的工作,关掉右下角的消息提示,走进浴室,任水流从头上冲下。那一刻,我无比焦躁。
试想,如果悸动只属于一个人,坚持是不是需要理由?而是什么能做这一份坚持的精神支柱呢?我曾经觉得爱是一个人的事情,倘若止不住爱了,就大大方方地接受,就坦坦荡荡地爱吧。
遇见了才知道,爱怎么可以是一个人的事情。眼睁睁地看着你属于别人,而我还属于微信里的躺尸好友,一个可有可无的路人和一个随时接受召唤的爱情导师?
不甘心。
温度越发高的水浇灭了我平时的冷静,我想冲出,在对话框中打上:“那我呢?”
可是,我终归是习惯被动的人,于是,我删掉了这句话,缓缓地打出“恭喜”,这样违背内心的文字。然后苦笑着,关上电脑。
那时候我想,我果真是在一个还没长大的大男孩身上耗费太多的心思。做出了太多太多默默关注你的行为。就快在这一次突如其来的怦然心动中迷失自我了。
是否,我也应该谈一场恋爱,来平衡一下,这些莫名地牵扯着我让我不知所措,无法自我调适的情感呢?
我渐渐疏远了你,而你似乎也忘记了我的存在。也许是因为我历来就是你生命中无足轻重的角色,也许是因为你正在甜蜜地热恋着。总之,不再约我惆怅,不再约我兴奋,不再约我傻笑,不再约我哀伤。
仿佛,我们从未认识。
那时候我才刚开始工作,我始终是需要回归自己,在重建朋友圈的时候,不要在顾忌着你选择下意识地躲避新的异性朋友。在他们透露出的有意无意暧昧的时候,好好地享受这一份花季独有的权利。
也许,我没有想象中的喜欢你呢?那时候的我就是如此地自我安慰。
是夜,网页微信从角落跳出,那条信息是,他是谁。
我极力克制自己去点开这条距上一次交流约摸四个月的消息。
又有一条信息过来,今天咖啡厅里,那个男的是谁?
我忽然释怀,宁愿想象这是你在吃醋地发问,忍俊不禁,点开了微信,打出,公司同事。
而后,你竟沉默了许久许久。一直到大半夜,我在手机微信上收到你的信息,你今天笑得很开心。
我打了个问号,不知为何你要说这样的话。
你秒回了我,我在江边。
只消这句话,我就知道了,这个大男孩需要一个路人去看他演绎情绪了。我是个热心的观众,也是个忠实的粉丝。尽管已经洗完澡准备休息了。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换上衣服,走到江边。
一月寒冬,这样的夜,出奇地冷。
我看见你的时候,你正在石凳上瑟瑟发抖。我还没有发问的时候,你见我过来,一把把我搂在怀里,紧紧地抱着,发抖着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你看,就算是那个时候,你还像个懵懂的大男孩。
我受宠若惊又有点哭笑不得,回应着抱着你问,“什么感觉?”
“四个月零六天了,你都没有联系我。”你突然嘟嚷着委屈着,像个没有糖吃的孩子。
“你不是在谈恋爱吗?”我柔柔地笑着,反问。
“我跟她分手了,我好像不是真的喜欢她。”你竟任性地说出这样的话。
我有些小气恼,怎么能这么孩子气地谈恋爱呢?不禁问:“那现在呢?”
你越发紧地抱住我说:“我今天看见你在那个男人面前笑得很开心,浑身不舒服,哪里都不对劲。每天都想给你发消息,但是看见你对我越来越冷淡,就赌气晾着你,又生气你不找我。忍不住想去看你,每天去你们公司楼下的咖啡厅看你下班。不然,今天也就不会……”你吃醋的样子真可爱,慌乱无措地像个孩子。
我沦陷了,落下了一滴泪,倔强着最后的冷静说:“傻。”
恩,我也傻。
(四)凤凰花香抛在记忆的天光里
六月,又一次凤凰花开的季节。
你身着西装,左手无名指的戒指闪着光,缓步走向台上,优雅地将小提琴架在左肩上,开始了这一场演奏,演奏的曲目叫做《曾经的我们》。
而后,你放下小提琴,拿起吉他弹唱了一首你自己创作的歌曲,这首歌曲叫《路•遇》。
我穿着白色婚纱站在台下泪流满面,哭得像个孩子。
还记得吗?
那天在你家的客厅里,你母亲也就是我的老师问我,毕业论文研究朦胧诗歌,你最喜欢哪首呢?
我说,《路遇》。
附:舒婷诗歌《路遇》
凤凰树突然倾斜
自行车的铃声悬浮在空间
地球飞速地倒转
回到十年前的那一夜
凤凰树重又轻轻摇曳
铃声把碎碎的花香抛在悸动的长街
黑暗弥合来又渗开去
记忆的天光和你的目光重迭
也许一切都不曾发生
不过是旧路引起我的错觉
即使一切都已发生过
我也习惯了不再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