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9-04 读书和读人的方法:关于读书的九个小节

这里的书,不仅是书籍,也包括重要的文件or文献。
读书法和读人法,是一样的,读书就是读人,读人就是读书。
读书法/读人法,这件事,可以说一说。
读书,尽管不是唯一,但是认知深度的首要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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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古之学者为己”,读书为己,读人为己

子曰:“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学,是为了提升自己,为了自己。

2、读书,就是读人/读人,就是读书

读不懂《论语》的人,跟在孔子身边也没用。所以,子曰:“二三子,吾无隐乎尔”。看不懂任总和马云的内部讲话的人,跟在他们二位身边也取不到真经。
最好的书,就是最聪明智慧的人,耳提面命,把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讲给你听。
善读书的人,就是能够读书如读人的人。
懂了读书法,用读书法来读人,也是一样的。

3、读书读原典,只读原典;读人读大神,只读大神

从我的引路老师那里知道的第一句话,就是“读原典”。很感恩,从一开始,就知道了这个。
这个传统,东西方都有。芝大传统就是这样(参见哈钦斯《芝加哥大学回忆录》及林毓生《中国传统创造性的转化》)。

何谓“原典”?
当下的中文语境,“经典”泛滥。有鉴于此,我用“原典”这个词,和“经典”作一个区分。
“原典”,近乎于“原始经典/基础性经典/经典中的经典”,带有“元/原”意义上的重要性。通常来说,是真正的原典,时间流逝无损于它的光辉,是永远的经典/绕不开的经典。
我们通常所说的经典中,只有很小一部分,才可以称之为“原典”。这个区分,至关重要。

为什么要读原典(包括大神)?读原典的好处,太多,说两点:
(1)时间上高效。原典历经时间淘洗而能光华灼灼,里面都是精华。像一碗好饭,你只管吃就是。而读其他的书,饭里面要挑砂子,越往下,砂子可能越多。砂子太多,挑不好的时候,吃下去有害无益。
(2)站得住,不摇摆。原典就是权威,说一不二。读一般的书,看了个道理,旁人一评论,自己一怀疑,何去何从心里就没底了。
或曰:开卷有益,善读书的人,读什么书都可以。我的回答是:原典都看不过来,还有时间看别的?

书要读原典,人要读大神(神级大牛人)。如果你做企业,身边没有大神,就去读任正非、马云、乔布斯、韦尔奇、稻盛和夫、马斯克……;以及还有各位史前大神如卡耐基、洛克菲勒、松下幸之助……的书。

4、读原典的四个核心方法

1)第一个方法,叫“比慢”。这是“芝大读书法”(同样参见哈钦斯《芝加哥大学回忆录》及林毓生《中国传统创造性的转化》),东方也一样。

比慢,浸泡在里面,慢慢看,不求快。精读,一字一句不放过。不求快,一句不懂不放过。
通俗一点说:琢磨!书中的道理,多琢磨;身边大牛的做事方式,多琢磨。

2)第二个方法,读出“好”来。不好的地方,也要读出“好”来。这个我称为“十力读书法”。
先说一段故事:

徐复观先生在其《自述》中记:“复观于1943年在重庆北培勉仁书院以军人的身分初次拜见熊十力,请教熊氏应该读什么书。熊氏教他读王夫之的《读通鉴论》。徐说那书早年已经读过了。熊十力以不高兴的神气说,你并没有读懂,应该再读。过了些时候,徐复观再去看熊十力,说《读通鉴论》已经读完了。熊问,有什么心得?于是徐便接二连三地说出许多他不太满意的地方。熊十力未听完便怨声斥骂道:"你这个东西,怎么会读得进书!任何书的内容,都是有好的地方,也有坏的地方。你为什么不先看出他的好的地方,却专门去挑坏的;这样读书,就是读了百部千部,你会受到书的什么益处?读书是要先看出他的好处,再批评他的坏处,这才像吃东西一样,经过消化而摄取"了营养。比如《读通鉴论》,某一段该是多么有意义;又如某一段,理解是如何深刻;你记得吗?你懂得吗?你这样读书,真太没有出息!”这一骂,骂得徐复观这个陆军少将目瞪口呆。脑筋里乱转着,原来这位先生骂人骂得这样凶!原来他读书读得这样熟!原来读书是要先读出每部书的意义!正如徐复观后来回忆时所说,这对他是起死回生的一骂。恐怕对于一切聪明自负,但并没有走进学问之门的青年人、中年人、老年人,都是起死回生的一骂!
读原典要无我,放弃自我跟随大神(不要看任何书都无我,乱跟随)
无我不等于盲从,必然会有疑。有疑便是用力处、长进处。
读原典,会有两种疑:1)此处不懂。不懂就慢慢想;不要自己判断。存疑。2)此处“不通”。聪明人,会有这种骄傲。不过在原典面前,请放下骄傲。“不通”的大多是你自己。读到自己认为不好的地方,深思明辨,把不好读到好,才算真正读通。
读人也一样,主席的很多判断决策,当时很多人未必完全信服,最终证明主席伟大英明。任总、马云的很多战略决策,许多人也未必信服,最终证明他们英明。大神/大牛面前,即便不理解,可以存疑,不要判断。要学会存疑!善于存疑!保持对自己的足够的怀疑,才是聪明智慧。

3)第四个方法:顺藤摸瓜。从一本原典,顺藤摸瓜,找到其他原典或大师。一条或几条藤摸过去,再纵横联通,体系脉络就出来了。大师满足传递律,A大师推崇B,B肯定也是大师。。。每一个大师背后,都有一群大师。给你一条门径,就要懂得自己顺藤摸瓜。比如,从任总找到毛选(读任正非讲话,滿页都写着2个字:毛选。就可以去读《毛选》,《毛选》不是那么好读,慢慢读)。

4)第三个方法:问题意识。就是“针对问题并且带着问题”读书思考。
问题,是读原典的指南针、方向标。学、书、知识、大师……其体系四通八达。若无问题,易致于散漫,最后也难以形成深度认知。
初,读书,未必有问题。但读书的过程中,问题会产生……。跟着问题走,是“顺藤”时遇到分叉的选择方法。问题的大小,和“学”的大小关联。问题越大,牵涉可能越广,则其学愈为宽广。
如果是做事,面临真实问题要解决真实问题,天生是问题意识导向,这是做事的人不会书呆之所在。(所谓书呆,就是知道一肚子道理但不能解决问题的人)。但是,做事的人,有问题意识,却不太容易有“比慢”和深度认知的精神,这是一个劣势。

5、读原典的核心方法(补充):读上古书籍,当“不求甚解”

前面说“一句都不放过”,主要适用于现代和相对晓畅的古文,不适用于一部分上古文献。

上古之书,语词渺远,多有不可解处。可不解处,不可强解。宁可不解,不可错解,此切切。
上古书,一般都有训诂注释,详解一字一义,实多有穿凿。若有人讲解,而没有不知没有疑虑处,不免于下乘。所以,诗书易礼春秋之类上古原典,借助注释看通原文,看得通就看,看不通就算,不要勉强求解。
通还是不通,解还是不解,不要跟着别人走,要跟自己走。因为,训诂可能错,注释也可能错,即便大儒大贤,也可能解错。
还有一个要点,古文尽量直接读原文,少看释义。

6、跟着经典/原典,找到“轴心原典”

一开始,眼光不够,可能要从一些二手或介绍性的东西入手,时间一长,眼光会出来,要从经典,快速定位原典;进一步从原典,快速定位“轴心原典”。找到之后,要能安定,精读深读,涵而泳之。

什么叫“轴心原典”?
所谓轴心,就是中心。居于圆心的那个最具重要性和基础性的原典,就是轴心原典。
不同的经典,可以组成分层的同心圆,它们之间有衍生、主次的关系。(“轴心”一词,转借于“轴心时代”,公元前800至公元前200年之间的这个时代,各个文明都出现了伟大的精神导师——古希腊有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以色列有犹太教的先知们,古印度有释迦牟尼,中国有孔子、老子…。轴心时代变成了我们今天全世界文明的母本。)。
譬如,《论语》是儒家的轴心原典,孙子兵法是一切兵法书的轴心原典……轴心原典没有好好研读过,而谈其余,是没有根基的。
这个也像武侠小说中的主角一样,一路往上学最后学到最厉害的大法真经:九阳真经、乾坤大挪移……。

轴心原典,意味着什么?
1)必须反复读,精读。
2)轴心原典没有好好读,别的读再多都没用。
3)轴心原典读得好,别的次一等的读不读都没那么重要。
核心原典,不一定代表最早,而取决于其在“学”这个体系中的地位。譬如吉姆.柯林斯的《从优秀到卓越》、《基业长青》可以作为管理的轴心原典之一(强调:不是德鲁克,因为管理是一个快速进化的领域。德鲁克在其中的地位,相当于亚当斯密之于经济学)

读人没有定位上的问题,因为大神都是公认的,很容易定位。

7、读书者,需知读人

读书到一定程度,必趋于读人。
读人有两种涵义:
1)许多原典,是语录。读“语录"之法,不在读文字,在于“读人”。读久了,所知者不单纯是书,而是人。如读《论语》,所知所亲近者,非论语而是夫子及诸贤弟子之属。不仅知夫子的道理,而且看到夫子、颜回、子路……活生生的人的须眉耳目神情意态脾气性情。
2)围绕一个人来读,能找得到的都找来,读全集:文集、传记、书信……。看到一个人的思想体系的全貌整体及思想之来龙去脉。

管理者想学华为、阿里。找任总、马老师内部讲话来,置于手边,天天看、天天翻,不看其他人的东西以免干扰,就看任总或马总。1年下来思想染化,2年下来行为自然改变,3年下来精神相通,认知境界自然上去(比阿里内部的许多人都强,因为阿里内部谁又能天天听到马总给你讲道理)……不过,有几个人愿意下这种聪明笨功夫?

8、高度自信和高度谦逊的结合

读原典,如翻山,翻了一山又一山……,在这个过程中,经历不断之自我否定。
翻多了山,乃知山外有山;否定多了自己,觉今是而昨非多了,人就谦逊了(既屡觉今是而昨非,终至于不敢轻易自是,亦不敢轻言人非。)。
每读书中,有遐思,觉得有独到心得,顾盼自雄;而随之在另一本原典中看到同类说法而且说得更透彻明白,于是小小得意欣喜又不由小小汗颜……如此不断,人不仅谦逊,而且必然趋于高度谦逊。
另一个方面,读原典,若方法对。每决一小疑,则知有进;决一大疑,亦知有进……每有一见,可获原典大师认可印证……读一本书,收获丰盛,眼界随开。如每翻一山,则知脚益健,如此不断,其必然趋于高度自信,轻易不能摧折。一开始或许有“迷信/盲从”之嫌(不好也要读出好来),但时日一长,并不会迷失自己,恰恰相反,眼光判断自然会出来,可以审视、批评……将生长出一个极为强健之自由精神和独立思想的我。

9、读书何求?若求美,不必读书;若要求用,必须读书。

读书所求,各有不同:
1)求满足好奇心:听说了某书,我就想知道那是什么?
2)求知/求真:有不晓、未明之事,欲读书求知道、求明了。
3)求用/求真:为升学学数理,为将读兵法,为来世读佛经……,求用也。
4)求志:读《论语》而知”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读《史记》而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或读名人传记,乃有发心之志。
5)求心境/求美
:读金庸武侠,不亦快哉;读论语、孟子,生圣贤之想……重在读书时之情感流动。又或读心灵鸡汤之文,看日剧韩剧动画片,读之/观之心中或踊跃或温暖,以消解工作生活之负能量。

到了求心境这一个层面,又何必读书呢?
一个企业家如果是求美、求心境,说:我并不求非要赚多少钱,只要……就够了。也就不必读书/读人/学华为阿里……。
所以,我们做什么,求的是什么?是求真、求善、求美,是需要首先回答的本质问题(参读《2020-08-21 求知/做事,真善美你所求为何》)。
如果是想求用求做好事,就要求真:求真理、求真相、讲科学、求客观规律……。就请好好读书,不读书就读人吧。

今日之我,读书基本上都在“求心境”。甚至,不读书只看书在书架上摆着,就欢喜……感慨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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