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在天津市静海县一个不大的广场上我借助那无数闪瞬着佛光似的蜡烛光,为汶川地震中的死去的和活着的人祈祷,同时也为我自己祈祷。
多半是在为自己祈祷,上天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只有自己和恶鬼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
眼里噙着泪水问上帝:“为什么要给我们这些脆弱的人类这么大的苦难”
整个世界都笼罩在悲惨的气氛里,自己也好像经历着不可逾越苦难。
身无分文的自己刚刚找到一个可以暂时寄生的一家个体服装厂,不敢奢望工资,只要管吃管住已足以满足当时落魄的自己。
能在厂里工作倒也稍微安顿了一下担心露宿街头忍饥挨饿的心。
能吃上饭至少活下去是没问题了,不曾感叹自己怎么就落得个如此下场。
刚毕业就与厄运交缠,像孤魂野鬼一样在这世界飘荡。
刚进厂不到一个月,我认识到一个老乡,我们都一样的属性,都有个属牛的牛脾气。
老乡是一个有主见还固执的人,热情善良又有种大哥范儿的劲头,我们在一起我就是被照顾的小弟。
同岁又是老乡,我们很聊的来,一起工作一起吃饭。
他在服装厂行业打工多年,勤劳善良的他有一手比女人还要厉害的做衣服手工,还会电脑绣花,让我这个读过书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工厂里上班是计件发工资的,我们就是每天加班到晚上十点,一个月下来,像他这样的熟手才拿到一千左右。
我什么都不会,从简单的学,不停的干一月才给四百左右。
二十多岁的我们感叹挣得的太少了,不过我是满足的,有饭吃。
他不一样,手上有技术就想挣多点,别人都加班到九点,最多十点就撑不住了,他每天干到十一点多才肯住手。
也许是年轻力壮,毕竟服装厂里蹬电缝纫机的活也不是重活。
我呢?有吃的,又是学徒,做再多也是那个低的要命的工资,自然不肯掏力。
他加班我就陪他一起聊天。
一天,我说南方赚钱多。
他认真的跟我说我们去南方吧!
不以为然的我只管胡吹南方是多么多么容易赚钱,其实我都没去过,只是知道广东那边工厂多,老家人外出都是往那边去。
他说南边有他老家的人,他倒是想去看看。
我也想去,但我一毛钱都没有。
已经在厂里不知不觉干了两个多月了,我们就是每天上班,每天谈怎么赚钱,又经常说起他老乡在南边的情况。
我们盘算着去南方福建石狮市去,那里有他老乡,好像一个村里的人差不多都在哪里打工。
我问老板要出了差不多两百左右的工资,干了两个月只拿到两百,老板说我是学徒,没要学费都是仁慈的了。
我拿着两百元钱和他商定,我陪他去可以,但你至少的管我吃。
他一口答应,我们就这样乘着绿皮火车,历经了三十三个小时到达福州。
下火车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左右 ,匆匆忙忙的又买了去石狮的长途大班。
一路马不停蹄的奔波,终于到了这个以生产鞋为主的城市。
经老乡介绍我们进了一个鞋厂,我还感叹他好有能耐,来了就能直接进厂。
不过在这里仅仅呆了七天,我们因为厂房里的油漆味太重太浓了,上班没几天就头晕脑胀的。
他想离开,我坚决反对。我知道,在这里我还能住还有饭吃。
他一再保证他有好的地方去,广东深圳。
他坚持走,我没法只好和他一起去。
工作七天,一分钱没要又要奔向一个未知的地方。
没钱没自由,真是让我体会深刻。
我们到了深圳后,找到在富士康打工的他表妹,说明来意之后,说是我们自己得去面试。
起初我以为他靠好工作了呢!
谁知我们的去自己找工作。
我们找了一家20一晚的旅馆,夏天的深圳很闷热,在狭小的密不透风的旅馆里让人莫名的厌恶,有个附沾着黑黑的灰尘的风扇工作起来软绵无力。
老乡还特意去把风扇清洗了一边,希望能吹出更多的风把身上的疲惫和不安一股脑儿吹走似得。
第二天我们一早起来去他表妹说的地方去面试,不经历风雨怎知道彩虹,被眼前排着望不到头长长的等待面试的队伍吓坏了,一问才知道人家半夜三更都来排队了。
众多的面试,让我感到机会渺茫,我向面试过的人打听,主要招聘女生,不要男的,即便要男的也是些吃不消的没人干的重活。
看着一个个垂头丧气的面试者从身边路过,仿佛世界真的是末日般的到来。
老乡傻眼了,多年的服装厂工作哪里干过什么重活,况且长长的队伍即便排到面试下班也不一定能轮到我们,只好悻悻的回到旅馆从长计议。
他手头上只有一千多点了,我们两个人花。
没办法,精打细算吧!开始一起去找工作。
当天晚上我们就换了一家空间更小四面都是墙只能放下一张床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的更便宜的10元一晚的旅馆。
一间只能放下一张床的屋子,还有一个吱呱响个不停的风扇。
我们两个人进屋必须一个人到床上,一个人可以坐在门口的床边。
我开始还一起找工作,老乡有手艺,信心满满的,我倍感压力。
头三天就在附近转着找,工厂倒是不少,但是招收人的不多,后来才知道金融危机影响到了深圳,大批量的工厂减产或者关门。
手头本来就吃紧,我们两个一顿饭就是一个人一个馒头一个包子,包子充当菜了馒头就是主食了,还算深圳是一个大城市,路边卖水的净水机到处都是,五毛钱可以打满一大可乐瓶。
不知道吃了多少个馒头包子和吹了多少瓶路边水。
情况越来越不妙,我很焦虑很担心。
老乡凭着会电脑绣花的手艺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工作,语重心长的跟我说,你明天一定要找到活,我们的钱不多了,我明天或许就要上班了。
明天他就要上班了,也就意味着没人管吃没人管住了,我必须要又像在天津一样先活下去再打算了。
找一个不要工资只管吃管住就行,我以为这不要工资的活应该很好找到。
就是这样子我还是没有找到工作,几天的经历,那些厂门口放着刺人心窝的河南人不招或者河南某些市区的人不招的牌子让我感到非常愤怒又无助,真正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还好,就在我绝望的时候,我无意中找到一家洗衣厂,就是专门为富士康员工洗衣服厂子,不知是我的无助的眼神让那位面试我的姐姐看出,还是我竭尽祈求的语气被她可怜,他竟然在我面临流浪街头捡食为生的那一刻答应收留我。
晚上,我回到小旅馆告诉了他我找到工作了,我能感受到他那为我担心紧张的心也稍微放松了些。
那晚,我都记不清我们交谈了些什么,短短的相遇,几天的交往,让我内心对这个同岁的大哥有点依赖和舍不得。
在外面,萍水相逢却以家人般的照顾,我深深的感到人间还有温暖。
短暂的交往对我来说是经历过患难的交往,是经过生死的,一生不会忘记。
我们互留地址,两个人工作的地离得不是很近,工作期间他来看望过我,看到我在这里相安无事,他放心的去了。
后来知道他没干多久就回老家了。
我一个人在深圳又过上了孤魂野鬼般的生活。
往后余生里我心里一直住着一个同岁的大哥……
你还好吗?现在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