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中原,齐国南域,崤山逍遥派。
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儿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俯下身子在灌木中小心地挪动着。而在他前方不远处,有两个身着逍遥派外门弟子服饰的年轻人在把守着离男孩儿最近的出口。
好像出不去。男孩微微地皱了下眉头,眼珠飞快的转着,努力思考怎么才能在不惊动守卫的情况下把背上的小包袱送到山门外几步远的地方,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异响,惊的男孩连忙把包袱接下来抱在怀里,松开最上面的一层布,露出的是一张婴孩的脸庞。小婴儿应该是饿了,小嘴一扁一扁地,眼看就要哭出来。
“穆青师弟啊,你可千万别哭,师兄好容易才把你从掌刑弟子手里救出来的。师兄不怕连累,倒是你得被送回去活活溺死,大师伯的事情还得等你长大了查清楚呢。”男孩儿低声在婴儿耳边念叨着,一只手随时准备着将婴孩的哭声捂回去。很神奇的,男孩儿念叨完之后,婴孩使劲呼吸了两下,不哭了,吧嗒吧嗒小嘴乖乖地闭上眼睛睡觉。
男孩长舒了一口气,见婴儿呼吸平稳了就将他重新包裹好背到背上,悄悄地扒开树丛,见那两个外门弟子正说着逍遥派的大长老涉嫌私通魔教跳崖自尽的事情,一股无名的邪火从心底开始腾腾地上冒。突然间,男孩有了主意,他解下了包裹,用密密麻麻的灌木枝叶盖上,手伸入怀中掏出了一块小巧的玉牌,微微站起身拂去了身上沾着的枯叶和浮土,就从灌木丛里走了出去。
“二位师兄真是好大的雅兴,父亲差你们在山门把守,你们到在这里聊的痛快。”
听着这略显稚嫩的声音,两个外门弟子开始下意识的寻找这声音的主人,低头一看,却只看见了一个四尺多高的小男孩正抬头看着他们,不由得嗤之以鼻:“诶,小孩儿,哪儿来的,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可是……”话还没说完,一块玉牌就举到了他们面前,其中的一个弟子使劲眨了眨眼,这才看清玉牌上的六个字:
逍遥派,易九霄。
“大,大公子!”那个看清字迹的外门弟子忍不住结巴了起来,“弟子不知大公子来此,有失远迎,望大公子海涵!”
易九霄用余光暼去,只见一道黑影一闪而过,知道接应的人已经混了进来,只需自己在拖延一会儿时间,便扬起头道:“算了,我年纪小,还受不得二位师兄一拜。我本就是要出山门一趟,没想到碰到二位师兄在此闲聊。可若是此刻来的是门中长老,或者是前来拜访的外派人士,见了此情此景,二位师兄又该如何担待?”
“是,是。”那个行礼的外门弟子鸡啄米般地点头,顺道还拉了那个明显一脸不耐烦的弟子一把,“弟子记住了,大公子教训的是,您大人有大量,今日之事还请万万不要说出去。”
易九霄摇摇头:“师兄放心,我不会说的。我还有事要出山门,先告退了。”说完,就一溜烟地跑了出去,留下守门的两人在他身后或舒气或生气。
“你怂不怂啊!就算是大公子又怎么样?谁不知道大公子的娘根本不是掌门的正室,你怕个哪门子啊!”那个赌气的弟子白了自己的同伴一眼。
“你闭嘴!就算不是正室那也是个平妻!”那被白了一眼的弟子的脸色瞬间严肃起来,“再说了,你可知道大公子的娘是谁?那是通明剑派上代掌门的独女!大公子等成了年那可是要继承通明剑派的掌门之位的,咱们这种要身份没身份要地位没地位的哪里惹得起!”
“通明剑派……不是说不行了吗?”赌气的弟子一瞬间被堵的说不上话,但很快,又试探着反驳了一下。
“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就算是元气大伤,那人家好歹也是无双谱上天下第一的门派,鼎盛的时候甩咱们逍遥派好几条街。就算是咱们逍遥派的掌门,去了人家那边不照样还要对人家客客气气的。”另一名弟子没好气地瞪了对方一眼,颇有些看傻子的意味。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在那两名弟子还在斗嘴的档口,易九霄已经出了山门几十丈远,看看四周无人,便手脚并用的开始翻一块挡在路边的巨石。刚爬到顶,就觉得下面有一双手拉住了他的腿。易九霄吓了一跳,定睛看去,却是一个背着包袱的蒙面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任由那男子把他从石头上抱下来。
“三师叔,”还没等男子开口,易九霄就抢着说道,“小侄收买了山下一户人家,用他家的死婴将穆师弟从掌刑弟子手中换了下来,一直让柔姨帮忙照看着。只是柔姨说奶水不足,穆师弟得有个两三天没吃饱过,怕是现在饿的紧,让三师叔带走穆师弟后赶紧找户人家喂两口奶吃。”
怀中抱着小小的婴儿,又看着面前这个一脸严肃的男孩,三师叔的心里如同刀绞一般难受。他伸出手来擦了擦易九霄脸上沾染的浮土,开口道:“好孩子,你辛苦了,你大师伯没白疼你。”
听到三师叔又提到了大师伯,易九霄的目光随即就黯淡了下去。大师伯穆乘风是不是像别人说的那样私通魔教意图为害正道,他不知道,也还不到该知道这些的年纪。他只知道自从娘亲两年前去世后,整个逍遥派最疼他的人便是半月前跳崖自尽的大师伯。娘亲在世时曾教过自己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现在大师伯不在了,他尚在襁褓的儿子有生命危险,自己就没有那个坐视不管的道理。
至于父亲会不会责罚……到时再说吧。
“三师叔,那个……”易九霄突然想到了什么,伸出了小手揪住了三师叔的衣角,“你不回来了吗?”
“嗯,不回来了。”三师叔点了点头,“师叔现在带着你师弟,若是再返山门,可能会给你师弟带来危险。放心,如果有缘的话,等霄儿长大了,自然还能再见到师叔。”
易九霄点了点头,虽然有点舍不得,但诚如师叔所言,为了保护大师伯仅存的血脉,师叔离开逍遥派是必须的。虽然天各一方,但既然人活着就还有相见的一天。易九霄年纪虽小,但在生死离别方面,看得却比大他十几岁的少年都要通透。“那,师叔要多保重,等霄儿拜了师学了艺就去找师叔。”易九霄扬起头,眯起眼睛笑了出来,看得三师叔又是欣慰又是心酸。
大师兄,你说的不错,掌门师兄真的生了个好儿子啊。
而我,将会带着青儿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尽全力抚养他长大,将他培养成与你一样的侠客,还你九泉之下一个清白,然后,平静地度过此生。
不过……如果你的儿子还叫穆青的话恐怕日后会引人怀疑……既然如此,那不如更名为……
穆清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