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王倩儿端坐在妇产科门口的椅子上，默默地看着挺着大肚子的女人们进出，幸福的样子，就是痛，也笑着。
有人经过看向她，她就坐得直直地把棉袄拉拉，眼睛看着墙，墙上是一位妈妈哺乳图片，笑容太亮了，她垂下眼睛，皱皱眉，用手扶一下凳子。
时间真慢，医院里人真多，她坐了快一天了，肚子疼得她快坐不住了。
好不容易，挨到快下班了，诊室里只剩下了医护两个人。王倩儿缓缓站起来，走了进去，那两个阿姨的眼睛四道白光刷地都射向她的肚子。
无所遁形，她后悔了。
“要检查一下吗，疼了吧？”
“我、我要把它打掉。”她鼓起勇气嗫嚅着。
她们看着她的脸，伸手指指床：“躺下，我们看看。以前检查过吗？”
王倩儿摇摇头，在她们的注视下脱了鞋，在床上躺下，闭上眼睛。女医生上前把她衣服捋捋，把带子解开，把倩儿肚子露出来，用手摸摸勒痕：“你系这么紧做什么？末次月经什么时候？”
“我要把它打掉。”
“你是学生吧，多大？”医生的眼睛盯着她的脸。
“十七。”几个月前为了他，她已经退了学。
“哎哟，太迟了，你这是要生了呀。疼吧？”
一阵腹痛，那只温暖的手在上面抚摸着，王倩儿的泪水一下子就浮出了眼眶：“嗯。”
医生拉了一个机器过来了，挤了胶在她肚皮上，凉冰冰的黏答答的，然后探头在上面游走，房间里响起了快速的咚咚咚的声音，让她的心也不由地砰砰跳起来。
“这是孩子的心跳声。”
她咬住嘴唇。
“这有三十三周了呀，这小肚子真看不出来。要早产了。”
王倩儿很快就被车拉进了病房，都没有回过神来，她们要了资料，做了检查，送她进了产房。
那个黑夜，刻骨铭心的疼痛，一头一脸的汗水和泪水，她以为自己快死了，她们把一个红通通的哇哇哭的东西举在她面前：“王倩儿看看，王倩儿之女，一千八百克。”
那个王倩儿之女小手小脚在空中划着蹬着，她疲惫地闭上眼睛，终于解脱了。
不知谁在擦她的汗、碰她的唇，她睁开眼睛，是她，耀眼的灯光照着她的白发分外刺眼。王倩儿转了一下头，依旧闭上眼睛，她怎么来了，对了，医生要的联系人，自己现在唯一的联系人。
“医生说你在这里呆了很久了，也没有吃也没有喝，先喝一点糖水。”
王倩儿不动，她恨她。倩儿倩儿，她后来才知道是欠儿，上学时老师改成了倩儿。欠儿也没有给她带来儿子，她的男人跑了。
她的男人只会打牌喝酒然后骂人打人，自己的男朋友说着动听的“我爱你”，买心爱的礼物，她说那只是暂时的骗人的，逼他叫他父母拿钱来结婚，他走了。
倩儿等着，以为他会回来的，他曾经那样黏着自己，谁知他真的再也没有露面，她把书丢了去找，找不到人影。
“你想吃什么，天亮了我去买，先把糖水喝了。”她在旁边用汤匙搅拌着，汤匙碰着杯子铛铛地响，“这还是那边一个阿姨给的呢，我接到电话吓一跳，抓了钱就跑来了，什么都没有带。”
她只会这一套，隔靴搔痒而已，倩儿不理。
“你总不听我的话，你还小不懂不吃以后亏了身子。早些我问你那个来了没有，你还瞒着我。”她的声音很小，疲惫无奈。
王倩儿把被子往头上拉拉。
隔壁传来了“呀呀”的孩子的哭声，有人抱着孩子在门外呢喃着转悠着，她想起那个红通通哇哇哭的叫王倩儿之女的小东西。
“那个、小孩，你送人了？”
“能怎么办呢，你总还要念书的。”
“你也用被子包着送人家门口了？”
她沉默着。王倩儿想起自己橱里那个小旧被子，不禁哭了起来：“她以后也会和我一样吧，把个破被子当做自己的妈妈，该爱谁该恨谁都不知道。”
“你先喝一点，孩子早产还在保温箱里，我还要找钱交呢，以后怎么办？你也还是个孩子。”
“我也不知道。”王倩儿哭着，从被子里伸出头张开嘴含住了一口温吞的糖水。
外面的天渐渐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