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与人闲聊,一位长者说起了他的陈年往事:
他年轻的时候,有段时间对古董收藏极感兴趣,于是结交了不少这方面的高人,其中有文物所的考古专家,也有曾从事盗墓的民间高人(大概就是书里电影里说的“摸金校尉”)。“那些挖墓的,只要领着他在山上转一圈,他就知道哪里有墓地,有多大墓地,是不是藏着有价值的宝贝儿,一清二楚。而那些考古专家,在山里转了好几天,都说不出什么名堂来。”所以,他总结到,“还是行家比专家厉害。”
这话得一分为二地看。
考古专家是运用考古学知识进行研究的专业人员,其主要目的是保护文物,是等别人发现墓葬之后再进行考古,将文物保护起来。因为不会去主动寻找古墓,自然不精通那些寻墓的诀窍。
而盗墓者的目的很简单,幻想一夜暴富,所以一辈子都在琢磨盗墓手艺。有的盗墓者为了盗一座墓,花了一辈子的时间去研究,研究不出来,就留给后代继续研究,直到能盗为止。那他们可以通过山脉的走向来判断古墓的位置,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让我联想到教育行业的一些事儿,尽管这两者毫无关联。
无疑,经验丰富的教师,身边的名师,是大家心目中的行家;大学里的那些专业理论研究者,是专家。
专家往往是瞧不上一线教师的。曾领略过几位专家的讲话,几乎对一线教师的课堂是全盘否定。用一些高深莫测的专业理论,和一串又一串不知道哪里人氏的名字,说得那些刚刚还在上着课、听着课的老师们一愣一愣的。心里隐隐觉得他说得不对,却又不知从哪里开始反驳。于是,笔在纸上飞快地记着,心里却越来越茫然了。
在一线教师的心里,行家才是比较亲近的。他们可以直接告诉教师们,这个字、这个公式、这个定律如何教,孩子能一下子就牢牢地掌握;那句话、那篇文章、那个板块如何提问、如何解读,能让孩子深刻地领会、熟练地运用,诸如此类,能直接解决教学实践中的许多具体问题。而对专家们的这种理念那种学说,没有太大的兴趣,“接受”自然也就停留在当面聆听的那一瞬间。
作为教育教学实践者,一线教师尤其是从课堂中成长的骨干教师、教学名师,其头脑并非“教育理论的空白”,他们多年的经验和探究,已经形成自己的教育思想、教学理念。
作为专业理论研究者,大学里的教授往往离真实的课堂很遥远。或者,能隔三差五地来到学校,听到一两节为了迎接他而专门精心打磨过的研讨课;或者,看过一些名师的教学实录,听过一些同行的相互介绍,便认为这就是课堂的模样,却不了解真实的课堂的复杂性与多面性。
两者研究的领域、研究的方式截然不同。两者之间,只有进行“对话”,加强沟通与合作,才是打破这种互不理解的局面。
曾记得看到过一份资料: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华东师大陈桂生教授和他的同事,就分别同上海打虎山路第一小学和无锡市扬名中心小学的一批教师,建立起“教育研究自愿者组合”,共同进行课题研究。经过几年努力,他们合作研究的重要成果之一,是构建了“研究共同体”机制。
在“研究共同体”中,专业理论研究者对一线教师的引导,完全建立在尊重教师的现有经验、见识和才智基础上,而不是生硬地从教师不熟悉的理论假设出发。陈桂生教授特别“强调理论工作者若要做实践者的‘先生’,先得做实践者的‘学生’”。同时,在合作研究的过程中,专业理论研究者不断地“从生动的教育实践中汲取教育的诗情”,从一线教师的鲜活经验中寻找新的理论生长点。另一方面,教师充分这一契机,主动请教,反复研讨,不断拓展理论视野,提高研究能力,逐渐减少对专业研究人员的依赖。
我们的教育教学,需要专家,也需要行家,我们更需要有能与专家行家共成长、同进步的“研究共同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