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暮秋,但江南似乎没有秋天,这个夜晚,我躺在牛奶绒的床上准备入睡,一道汽车划破地面的疾驰声把我拉入回忆的漩涡……
六岁那一年清晨,最早记忆中的大雪,我被隔壁三婶家传来的婴孩哭声吵醒,本和我睡的妈妈不见踪影,窗外雪片大而密,无声无息,妈妈听见我的呼声,从三婶家回屋,我问妈妈为什么三婶家有奶娃的声音,妈妈说三婶今早在床底下捡到一个弟弟。妈妈的这番回答让我很长一段时间都误以为孩子是洋娃娃变的,只要亲手缝制一个娃娃,再放到床底下,就会变成小孩,并且我亲自试验过,怀着不安以及兴奋,不安是想:真有了一个孩子怎么办?兴奋的是:如果我造了一个小孩那该多神奇!
贵州的冬季,潮湿阴冷,地面厚厚一层冰,我上的中学,要爬一个水泥地的坡,清晨别有一番景象,越急着赶时间脚底越滑,从抱怨,索性玩闹起来,在九十年代的西部地区,物质匮乏,这项“溜冰”也算是不可多得的趣事,碰上下雪,放学路上,小学的学生们干脆从上面滑下来,中学生们就比较野,多了打雪仗,下坡就显得有些狼狈。
十七岁以前,冬天的鞋子都是潮湿的,每年都要脚上都要生冻疮,疼是可以忍受的,但冻疮的痒简直忍无可忍!不过,和同学美姐一比起来,我觉得自己过于幸福,她的耳朵、手脚红肿,表层皮肤像是蒸熟的水晶饺。她经常在我家留宿,那些个夜晚,被冻疮折磨崩溃的边际,我俩点着一根蜡烛、寻来一根针、扒拉床褥的一点棉花,将薄薄一丝棉花敷在冻疮处,蜡烛快速飘过棉花,棉花凝结,再用针刺破表皮,皮破渗水,这不知是哪流传的土方法,实际没啥实质作用,只是以毒攻毒,疼痛好过恶痒……
08年11月27日,电视一夜没有关掉,大阪电视台播放的是一个励志电视剧——《曈》,我睁开眼时,正好结束,画面是那个叫曈的女孩子身着红色艺妓服饰、撑着一把油伞,片尾曲很动听,突然内心就湿润起来......那是一个普通的星期三早晨,六点零九分.拉开窗帘,城市开始活跃起来了.到七楼去喝了一碗粥,有免费的面包拿,我打包了四个带走.这一年的冬天有很多回忆,12月见到了佐藤,我们在大雪纷飞的夜晚,撑着一把透明伞,绕了半个城,他跟我说即将要调去美国,问我是否愿意一同前往?我终究还是放弃了,几年后笑谈此事,我说我还是有些后悔的,年少目浅,过于感性,如果最好的年纪拼尽全力,人生又是另一光景,可惜没有如果……
后来,去了广东,就再也没有“冬天”了,十一月还不敢穿毛衣,怕被异样对待,攒到过年的冬衣,有可能因为温度攀升而泡汤。只有一月份会真正冷上几天,偏偏我爱极了毛绒绒的东西,强行穿上体面几日,有时和一同爱皮草的同事开玩笑说,开着冷气也就像过冬了。
阔别十四年,回到贵州过春节,没了童年以及青少年时期的白雪皑皑、溯风凛冽,过完年,和小窦又碰上了,虎耶拉上几个兄弟,唯我一个女斗士,饮了几杯酒,我们高中那么多女同学,就我混成了弟兄辈分,是幸是哀?
如今,入了苏籍,又过了两个冬,慢慢没有了冬季的那种执念,我算是个性子冷的人,并没有那么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