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是我小时候家里养的一条大黑狗。曾听老人说过中华田园犬(土狗)是最聪明、最勇敢也是最忠诚的动物,黑子绝对是个中翘楚。
听母亲说,黑子的灵性有点近乎传说,不可思议。她与父亲初识那年,第一次去父亲家,走到大门口,觉得房子又小又破,又听人提及父亲家兄弟姊妹多,母亲(父亲的母亲)早逝,三个男老子苦苦支撑,家境十分困难。所以有点打退堂鼓,说什么也不愿进门相看了。这时就有一只大黑狗蹿了出来,把母亲吓了一跳。神奇的是黑子即不喊也不叫,只是咬着母亲的裤腿一个劲地往家里拽。母亲十分害怕,这么大一条狗发起疯来再咬伤她,只能顺着它的劲就这样进了家门,也成就了与父亲的姻缘。
我小的时候,黑子已近暮年,但仍然勇猛异常,善通人性。同村的小伙伴欺负我了,黑子汪汪大叫,吓得他们四散逃脱,却从不追赶,也不真的咬人,仿佛知道这是小主人伙伴之间的打闹。但是真的遇到事情,黑子却也是毫不退缩。记得刚上小学的时候,我需要步行四五里地去临近的村庄上学。学校周围是一片桃林,据说是当地村民的祖坟,每到夜间就有鬼火飘散,十分吓人。那时候,学生上学是有早自习和晚自习的。吃过晚饭,小伙伴们提着家长为我们制作的小提灯,三三两两的结伴上学,打打闹闹的倒也不怎么害怕。有天晚上,我因为吃饭晚错过了与小伙伴结伴上学的时间,便只能叫上黑子,与我壮胆急匆匆往学校赶去。到了桃林的时候,一个方圆五里都知晓的地痞猫在树底下,看我落单就想对我不利。黑子一个跃身蹿了出去,与地痞搏斗了起来。许是黑子已经年迈,地痞手里的棍子几次都打在他的身上,啪啪作响,听着就生疼。终于在一次腾娜躲闪中黑子一口咬住那人的腿,任凭棍子怎么打就是不松口生生拽下一块肉,地痞才踉踉跄跄地逃走了。我大哭着抱着黑子。他的身上坑坑洼洼的,到处都是血,老半天才缓个劲来,与我回到家。养了许久终于不再奄奄一息,却也不复往前精神,仿佛喊一声就能窜出老远。到了二年级的时候,那是最冷的一天晚上,月光也格外清冷。有一伙偷牛贼来我们家偷牛,黑子跃出来与他们搏斗,就这样牛虽然保住了,黑子却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我哭了一天,直至昏厥过去。等着高烧退去,人也能从床上下来的时候,家里已经没有黑子的任何踪迹。如果不是院子里的血迹证明确实有一场殊死搏斗,黑子仿佛从来不存在过,只是我的一场梦。
从那以后,我对狗这种动物又爱又怕。看见它们,我的眼前总是一片血红,痛彻心扉。也许终有一天,当我暮年的时候,我能再养一只黑狗,它还叫黑子,我们能一起迎着日出嬉笑打闹,能在夕阳的余晖中慢慢散步,一起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