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7-26

月与灯依旧

1

孟南汐的丈夫是享誉京北律界的“常胜将军”裴聿风。

他们是外人眼里的模范夫妻。

而亲手送她进监狱的人,也是他。

只因他的初恋激情过失杀人,杀死了孟南汐的父亲。

而本该为她伸张正义的丈夫,却坐在了她的对立面,拿出了她涉嫌杀人的犯罪证据!

入狱三年,她受尽折磨。

他却只留下一句对不起。

和我等你......

“编号3527,出去以后,好好做人。”

监狱的铁门缓缓打开。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早已等候多时。

可从车上下来的,却不是孟南汐的丈夫,而是他助理。

“嫂子,裴哥有点事,让我来接你回去。”

孟南汐浑浊的双眼泛着疲惫,她没有任何反应,朝着汽车后座走去。

“欸!嫂子等下。”

助理喊住她后,着急忙慌从副驾驶拿出柚子叶。

眼神里满是尴尬。

“裴哥说了,柚子叶去晦气,嫂子得罪了。”

话音落下,他拿着手中的柚子叶抽/打在了孟南汐的身上。

孟南汐骤然瑟缩的瞳孔里满是嘲讽。

“他嫌我晦气?他不会忘了,我是被谁亲手送进监狱里的吧?”

入狱三年,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

安昭然犯了精神病,拿着油桶跑出她的家门,想要烧死她。

却误打误撞烧死了她的父亲。

她将整件事告诉了裴聿风。

可庭审当天,他却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当孟南汐的律师口若悬河地拿出厚厚一沓证据为她奋力反驳时。

裴聿风沉着一对儿眸子,平静地拿出一个文件袋。

“有件事大家不知道,我还有个身份,就是孟南汐的丈夫。”

“我知道孟南汐的父亲在其幼年时曾猥/亵过她,更是在其成年后意图侵犯未遂,文件袋里的照片就是证据,皆能证明,她有犯罪的动机和意图。”

在场顿时一片哗然!

就连孟南汐的辩护律师,也没忍住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孟南汐瞪大了双眼,一道闷雷直劈向脑门。

像是耳鸣一般,她看不见台下的指指点点,也听不见别人口中的议论纷纷。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道深藏在心底的伤疤,会由自己最爱的人,亲手揭开......

接下来的十五分钟庭审,因为裴聿风的新证据和他的辩护,将她死死钉在了杀人凶手的箭靶上!

直到庭审结束,法官的那一记重锤。

更像是敲在了她的脑袋上。

她声音破碎,问他:“为什么?”

裴聿风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挣扎。

“昭然是因为和我分手才会在酒吧被人侵/犯,导致精神病情变得更加严重,我答应过她,作为补偿,要满足她五个愿望......”

“她说她不想坐牢,我没办法......南汐,对不起,不过你放心,无论多久我都会等你出来!”

听了他的话,孟南汐大笑出声。

笑着笑着,眼泪滑落进了嘴角,仿佛苦胆入喉又破裂般晦涩。

她暗恋裴聿风七年。

他和安昭然分手,醉生梦死在酒吧时。

是她始终守在他身后,将他平安送回家。

他工作时,时常忘记吃饭。

她总会提前一步准备好合他口味的饭菜。

她默默等了他那么久。

才等来了一句“孟南汐,嫁给我吧。”

婚后,他对她也很好。

但凡是她看过一眼的东西,他全都买来送她。

她爱吃的菜,他全都熟记于心。

她还以为自己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

可安昭然的一句:她不想坐牢。

裴聿风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让她去顶这个罪。

甚至不惜将她掩埋在心底不愿为人知晓的伤痛生剖出来,血淋淋地展示给众人去看!!!

“南汐,我会帮你做辩护,证实你不是故意杀人,只要你主动认罪,狱中好好表现争取获取减刑。”

“你相信我,我的妻子永远都只会是你,孟南汐。”

他让她相信他?

她满脸是泪,笑着看对面的男人......

“嫂子,到了。”

回忆戛然而止。

孟南汐平静地眨了眨酸胀发痛的眼睛。

她有多久没流过泪了?

她的泪,早就在监狱里彻底流干。

医生说,她这辈子都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了。

孟南汐看着眼前陌生的街道,又看着路边的豪华餐厅沉默不语。

车门忽地被人从外打开。

裴聿风一脸笑意出现在她面前。

“南汐快下车吧,昭然特地为你准备的欢庆仪式,就差你了!”

2

裴聿风依旧是她记忆里的模样。

眉眼间如沐春风,越发张扬得意。

孟南汐睫毛微微颤抖,看着他修长的手罩在她的肩上。

没等她去推开他,对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声音。

“南汐姐,你来了!”

安昭然声音响起的那一霎,揽在她肩上的那只手悄然挪开。

孟南汐没有回话,气氛凝结。

安昭然红着眼眶主动上前去拉她的手。

“南汐姐,从前的事都是我不好,我是真心实意地要和你道歉。”

裴聿风见她落泪,也忍不住开口解释。

“昭然为了庆贺你出来,一早就开始挑选餐厅布置环境,忙到现在连饭也没顾得上吃,她是真的想要和你道歉。”

他们一人一句话,像是在指责着孟南汐丝毫不懂通情达理。

根本无人在意她被栽赃陷害,背负杀人凶手的罪名,在监狱的三年是怎么过的!

孟南汐刚要开口,就被裴聿风拽着进了餐厅。

他们人还没进去,里面就传来了孟南汐被议论的声音。

“要不是给聿风还有昭然面子,我才不会来这儿吃饭,给一个杀人犯庆贺,庆贺什么?庆贺她杀人吗?”

“就是!我之前就劝过聿风了,小门小户的指不定怎么长大的,就冲这背景,她就不干净!”

“说起她不干净,我可是听说了,她杀她爸的原因,就是因为她爸想要强暴她!小时候就已经被猥/亵了,长大想动真格,结果没成!”

“真的假的!她这样的身世,聿风居然能看上眼?她和昭然比起来,也差太多了吧?当初他和昭然好好的,要不是聿风父母不愿意,孩子肯定都出来了!”

听到这些话。

裴聿风当即变了脸。

他下意识地将孟南汐紧紧抱在怀中,手掌也紧捂在她耳边。

这是条件反射下的动作,被裴聿风深深印在脑海中。

可熟悉的颤抖许久没有传来。

反倒是一双枯瘦如柴的手将他轻轻推开。

裴聿风满眼错愕地看了看孟南汐。

孟南汐知道他在想什么。

孟父在她童年时猥/亵她的事,一直都是藏在孟南汐心里的一道旧伤疤。

每当她痛苦想起时,都是裴聿风用这种方式在陪着她,安慰她。

他像铠甲一般,小心护着她千疮百孔的心房。

裴聿风说他会保护她,说他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可直到那日庭审。

她才发现,原来这副铠甲浑身长满了刺,淬了毒,扎的她体无完肤,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

该遭受的白眼和嫌恶,她早就遭受过了。

孟南汐已经不再需要他这个始作俑者丢来的铠甲了。

裴聿风心口猛地一滞。

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压抑得他难受。

他顿时将烦躁的情绪怪在了屋里的人身上。

下一秒,他抬脚用力踹开大门。

里面讨论的声音也顿时停了下来。

他阴沉着一张脸,看着那些方才肆无忌惮地说着孟南汐闲话的人。

“孟南汐是我老婆,她经历的一切都不是她愿意的,你们对她有什么意见就冲我来,不想来的我也绝不勉强,没必要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坐着的人顿时面面相觑噤了声。

安昭然见裴聿风这副神情,眼里顿时闪过一丝嫉恨。

可下一秒,她却又露出委屈的模样端着酒走到了孟南汐面前。

酒杯里的酒她一饮而尽。

剩下一杯端到孟南汐的面前。

“都是我的错,我原本是想让大家都开开心心的,南汐姐,我在这里正式和你道歉,你能原谅我吗?”

3

孟南汐冷冷地推开眼前的酒。

一旁立刻有人不平愤起来。

“她到底在拽什么?昭然已经这么低声下气地和她道歉了,她还想怎么样!”

“就是,我们今天来,可不是看昭然受气的,这裴聿风怎么想的?昭然不顾及自己名声地陪了他三年,他也太不知感恩了吧?”

裴聿风绷紧了下颌,看了一眼对面委屈的安昭然,又看了眼身边的孟南汐。

最终,修长的手指接过安昭然举在半空的酒杯,拿到了孟南汐的眼前。

“南汐,乖,别让大家看笑话。”

孟南汐心底里止不住地想笑。

看笑话?

看谁的笑话,安昭然的吗?

见她始终不去拿。

裴聿风眼眸漆黑,贴靠在她耳边,轻轻开口。

“你已经很久没去看你外婆了,南汐你听话,别让昭然下不来台。喝了这杯酒,我就带你去见你外婆。”

外婆?!

孟南汐的眼里终于有了波澜。

看着眼前晃动的酒水,她嗓子里仿佛已经有了一丝腥甜划过。

她不再犹豫,抢过杯子一口饮下。

场面顺势缓和。

可那些人却又忽然起哄,轮流拿着杯子去敬她酒。

孟南汐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裴聿风。

只见他轻轻对她点头,示意她全部喝下。

桌子下,孟南汐的手颤抖着紧紧揪着自己的裤子。

指尖惨白用力,脸色也是不同寻常的白。

可她的这些变化,裴聿风始终没有发现。

他正忙着为安昭然剥虾吃。

倒是安昭然时不时地看向她,眼里满是促狭笑意。

一杯、两杯、三杯......

孟南汐不知道自己被灌了多少杯酒。

胃里灼烧的痛,痛得她满头大汗。

“南汐姐,我再敬你一杯!”安昭然笑着将酒递来。

可她喉头一阵发紧,一口血瞬间喷了出来。

“啊!!!”

裴聿风当即挡在安昭然的身前,血喷溅到了他的白衬衣上。

孟南汐两眼紧闭,身子不受控地向后倒去。

“南汐!”

再醒来,孟南汐已经被送进了医院。

刺目的灯光照在她的眼皮上。

裴聿风不知在她身边坐了多久。

见她清醒,他满眼聚起寒意。

“为了不喝酒,你倒是下了血本。”

“孟南汐,你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心计?这么会演戏?”

孟南汐心口猛地一滞。

“你以为我在装病?”

这是他们再次重逢后,孟南汐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却让裴聿风皱紧了眉。

这和记忆里柔美清软的声音相差太远。

看着眼前瘦了一大圈的孟南汐,他默了默。

方才他抱起她时才发现。

她怎么会这么瘦?

轻飘飘地没有一点分量感。

内心的愧疚感再次萌生起来。

裴聿风长叹一口气,重新坐回了她的身边。

他温热的大掌贴在孟南汐的手背上,试图驱散那里的寒冷。

“南汐,答应昭然的五件事我已经完成三件了,还差最后两件,只要我实现了对她的承诺,我就可以彻底放下过去,到时候,你不想在京北,我们就去国外,你说你想住在开满鲜花的地方,我就买下一整个庄园,为你在里面种满鲜花......”

他满心欢喜地描述。

却没发现躺在病床上的人眼神空洞苍白。

“我外婆,她在哪儿?”

孟南汐开口打断了他的幻想,裴聿风的脸上有些错愕。

随即反应过来,刚要开口,大门忽然被人用力推开。

“裴哥,昭然又发病了,你快去看看吧!”

手背上的大掌迅速撤走,裴聿风快速离开了房间,甚至连看身后的女人一眼都没有。

孟南汐望着他离去的身影,讥笑一声。

4

房间的门再次打开,身穿护士服的女人小心翼翼环顾四周后,将报告单塞在她手上。

“孟小姐,你是不是得罪别人了?明明受了这么重的内伤,上面却让我们伪造一份假的检查报告给那位先生看。”

“这才是你的报告单,你喉管有旧伤,胃里也有异物需要手术取出后检查。”

护士说完就很快离开了。

孟南汐盯着洁白的墙壁发呆。

喉管的伤,是她刚到监狱时,被一群人强逼着吞下带有异物的饭菜划伤的。

那天,她流了好多好多的血。

她想到从前,自己的包被人抢了,腿也被划伤了。

看着她腿上的伤口,裴聿风眼里泛着心疼。

他紧搂着她,道了一晚上的歉。

自那次以后,他每天都开车从相反的方向出发来接她下班。

路程四十分钟,春夏秋冬,他一句怨言都没有。

而现在......

孟南汐自嘲地看了眼检查单。

是她傻。

会相信一个男人嘴里的爱,是一辈子。

孟南汐需要做手术,她没有钱支付手术费用,只能打电话给裴聿风。

毕竟自己先前工作赚到的钱,都还在裴聿风手上。

可裴聿风一听到做手术三个字,顿时气笑出声。

“南汐,你还没有演够吗?只是几杯酒,你就要做手术,我这边已经很乱了,你能不能不要再给我添乱!”

电话里一阵嘈杂,没多久她就听见方才厉声训斥自己的男人,转头温柔安抚着安昭然,“昭然,你来例假了,这个东西不能吃,乖,听话!”

纵然她已经对裴聿风彻底死心。

可此刻,孟南汐的心像是被一根麻绳缠绕扭紧,传出窒息的闷痛。

她哭不出来,她只能狰狞大笑。

直到她笑累了,再也笑不动。

手术费用是她曾经的狱友替她出的。

方子珍见她这副狼狈模样,点了根烟插.进她口中。

半晌,怒其不争地开口骂她,“你说说你,贱不贱?这样的男人,出狱后还找他干嘛?”

眼圈团团缠绕,孟南汐浑浊的双眼紧紧注视。

许久,她轻轻扯动嘴角。

“你以为我还爱他?”

“不然呢?我要是你早就甩一巴掌过去,干死这两个渣男贱女了!”

孟南汐笑弯了眼。

“那怎么能够?”

裴聿风毁了她的一生,将她安插在耻辱柱上被人谩骂唾弃。

而他依旧是他的裴少,他的裴律。

安昭然更是在这三年,成为能和他比肩的女律师。

又有谁知道,他们是站在她的血肉上成为万人敬仰的高山?

她不会忘记自己所受的这些屈辱,她要将裴聿风和安昭然拉下来,成为所有人脚底下的淤泥!

“子珍,你是不是认识户籍室的人?”

方子珍一脸错愕地点了点头。

“子珍,麻烦你再帮我个忙,一个月后,帮我注销掉有关孟南汐的一切信息......”

得知孟南汐真的做了手术后,裴聿风第一时间赶去了病房。

他特地找了专家化验孟南汐胃里取出的肿瘤。

从饮食再到照顾,像是要将她宠成公主。

直到检测结果是良性。

他后怕地一把将孟南汐抱住。

孟南汐这时才发现了他颤抖的身子。

觉得有些可笑,没忍住开口嘲讽:“你不是不信我要做手术吗?怎么这个时候怕成这样?”

裴聿风知道她心里有气。

他拉住她的双手贴在薄唇上,眼里既有担忧也有挣扎。

“南汐,伪造报告的人我已经揪出来了,她是昭然的朋友,原意是想替昭然出气才会做这种蠢事,我已经替你罚过她了,帮你出了气,这下——”

孟南汐忽然抬眼和他对视。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罚的?”

5

裴聿风没讲完的话被哽在喉间。

眼底里的复杂一闪而逝。

“这次的住院费用,她三倍承担,营养费、护理费也会打到你名下的卡上,她家人那边我也已经警告过了,会让她自省一周。”

“呵。”孟南汐扯动嘴角,冲着他笑。

裴聿风绷紧了下颌,敛眸不再看她。

“她毕竟是昭然最要好的朋友,处罚过重,昭然会受不了的。”

“......”

昭然!昭然!裴聿风的嘴里全是安昭然!

孟南汐笑得身子直抖,她想歇斯底里地大叫。

可她的嗓子坏掉了,她喊不出来。

她绝望的手指紧掐进肉里。

裴聿风想要开口为自己辩解。

却又不知道从哪一句开始说起。

许久,他似是想到,立刻张口:“南汐,你相信我,就只差两个愿望了,只要我完成,我们就——”

“裴聿风,我累了,我想休息。”她打断了他的话。

无波无澜的眼底,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滋生叫嚣。

直到大门轻轻关上。

孟南汐紧闭双眼。

追逐裴聿风的这条路上,她跨过了一切艰难险阻。

曾以为只要嫁给他。

她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可现实却告诉她。

不属于她的东西,永远都不要去触碰。

出院那天,裴聿风带她回了家。

时隔三年再次踏入。

孟南汐恍如隔世般看着院外当年她种下的瓜果蔬菜被换成火红鲜艳的玫瑰。

玄关处,她找不到自己从前的旧拖鞋。

取而代之的,是一双粉色雪莉玫样式的新拖鞋。

裴聿风面色一僵,将它踢向一边,又从鞋柜里找出了一双客人穿的拖鞋给她穿。

然后,脸色讪讪地看向她,“你的那双拖鞋我嫌旧替你换掉了,新的拖鞋还没来得及买。”

孟南汐垂眸不答。

旧鞋即旧人,裴聿风想换的又何止是双旧拖鞋?

客厅沙发上,凌乱摆放了几件女士衣物。

他再次开口解释,“昭然前两天犯了病,事发突然,被朋友送到了我这里,可你放心,她住的是客房!”

像是怕她误解,裴聿风还特意带她去看了安昭然所住的客房。

孟南汐的不在意,让他顿时慌了神。

他一把抱住孟南汐,试图驱散心里的不安。

“南汐,我真的好想你,在监狱的时候,你拒绝见我,我每晚失眠都梦到你在怪我,我——”

“那些旧事我不想再提。”

孟南汐强硬从他怀抱里退出,开口打断了他。

裴聿风手指轻轻颤动,下意识地握紧她的手,“好,都过去了......”

孟南汐冷笑一声,刚要问她外婆的事,大门就忽然响起。

安昭然熟门熟路地放下自己的东西,看见裴聿风抱着孟南汐,眼里的嫉恨像是遮掩不住一般。

“聿风,我们一起去商场给南夕姐买几件换洗的衣服吧。”她假意亲切地揽住孟南汐。

裴聿风这才想到什么似的看向孟南汐。

“你从前的衣服放太久了,昭然怕你回来都不能穿了就替你扔了。”

扔了?

孟南汐冷冷地甩开安昭然搀着她的手臂。

安昭然像是有意看她发疯,可孟南汐却只是淡淡回了一句:“好”。

临出发的时候,孟南汐借口去洗手间。

她悄悄潜进了裴聿风的书房,还有安昭然的卧室。

她将针孔摄像头小心藏匿起来。

到了商场,安昭然借故支走了裴聿风,随后将她堵住。

她满脸恶毒地看着孟南汐。

“孟南汐,你可真是命大,这样都折腾不死你!不过没关系,我要让你看清楚,在我和你之间,聿风他会选择谁!”

话音刚落,安昭然抬手按响了烟雾报警器。

商场内顿时慌乱一片。

尖叫声、逃亡声,人群顿时冲散了她们二人。

裴聿风看见被挤到一边的安昭然,想也不想地冲了过去。

可正当他要去找孟南汐的时候,却被安昭然一把抓紧了手臂。

她满脸是泪,眼神慌乱地看向裴聿风,“聿风,我好怕!”

6

裴聿风眉头紧皱,却是不再犹豫。

他一把将面前的女人紧抱起,朝着安全地带撤离。

孟南汐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眼前。

她明明可以开口叫住裴聿风,告诉他“我在这儿。”

可她却始终没有开口。

安昭然想让她看清楚,她和她之间,裴聿风到底会选谁。

她只觉得安昭然可笑。

这个选择,早在三年前,裴聿风就已经做出了决定。

还何须测试?

她的身体被后面的人群重重推搡,狠狠摔在地上。

只顾保命的人,哪儿顾得上脚下是人是物,抬脚朝着她的肩膀踩上去。

孟南汐痛得惨叫出声,紧接着是头、是脚、是手指,她根本分辨不清。

稀薄的空气让她脸色涨红,吐不出一口气。

胃里翻搅的痛感麻痹了她的神经。

直至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再醒来,又是在医院。

裴聿风手夹香烟,正对着窗户吞云吐雾。

孟南汐被呛得泛起剧烈咳嗽。

他赶忙手指掐灭了烟头。

像是害怕她兴师问罪,裴聿风忽然主动开口:“南汐,当时我是要回头找你的,可是昭然突然头疼,她毕竟身体不好,我怕她出事就打算先送她出去再返回来找你,可是——”

“我明白。”她扯动嘴皮。

她怎么会不明白呢?

真正需要他解释的人,是安昭然。

解释他已经很在意她了。

她根本不需要再二再三地向自己证明。

见她这样,裴聿风准备许久的托词顿时如鲠在喉。

“你明白?”

“对,我明白。”

她很肯定的样子。

裴聿风脸色倏然沉了下来。

莫名有股气横亘在他心头,上不去下不来。

“我要见外婆。”

裴聿风终于等来了她的诉求。

可没想到却只是这么一件简单的小事。

他想了想才开口:“南汐,外婆前两天心脏不舒服,但你放心,我已经让人带她去做了检查,等你恢复好,我就安排你们见面。”

她伤到肋骨,连喘气都夹杂着剧烈痛感。

听到外婆生病,孟南汐顿时心猛地一紧。

“不要担心,只是小毛病,我特地找了心内科的专家问过了。”

“等你能站起来了,我就带你去见她。”

像是为了弥补,裴聿风寸步不离地守在孟南汐身边。

可第二天当晚,他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聿风,我是喜欢你,可论先来后到也是我们先相爱的,孟南汐她这是要逼死我吗!”

听筒里传来安昭然的哭腔。

电话突然被挂断,裴聿风没有片刻犹豫拿起外套就朝门外走。

孟南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直觉让她感到绝不是什么好事。

她拿起手机,再次打给了方子珍。

“子珍,能再帮我一个忙吗?”

“帮我查查我外婆究竟在哪个医院......”

裴聿风再回来时,已是深夜。

外面雷雨交加,他浑身湿透,嘀嗒的雨水落在孟南汐的病床上。

可再一仔细看。

哪儿来的雨水,分明是血水!

孟南汐猛地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一脸黑气沉沉的他。

“孟南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裴聿风眉目间黑压压地透着阴沉。

她不明所以地蹙紧眉,“你在说什么?什么为什么?”

裴聿风快速从兜里掏出手机砸在她的手背上。

她吃痛地拧紧眉,眼睛看向手机上的照片。

那一张张照片,是数年前,安昭然在酒店被人“捡尸”时拍下的。

“美艳女律师酒后惨遭‘捡尸’侵犯!”标红标粗的题目赫然显示在上面。

还有人爆出她知三当三,无耻下.贱。

各种污秽难堪的词语纷纷留言在评论区。

“我已经问过爆这则新闻的记者了,他明确指出,是一个姓孟的女人联系上他,分文不要,目的就是搞死昭然!”

“证据确凿!孟南汐,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

她抬头对视上他猩红的双眼。

“不是我,我没做过。”

“啪!”

一记响亮的巴掌声在屋内骤然响起。

“孟南汐,你怎么会变得这么恶毒!”

“昭然因为你割腕自杀了,孟南汐,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裴聿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缓缓挪动麻木僵硬的身体。

看着早就消失不见的人影。

脑海里,却是结婚时他们宣读的誓言。

忠诚、信任、爱护......

“呵,裴聿风,你到底做到了哪点啊?”

7

很快孟南汐就知道了。

裴聿风走时留下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网上关于“最美女律师”的捡尸照和知三当三的热搜瞬间被撤。

取而代之的,是孟南汐青春期时被亲生父亲猥.亵的照片。

爆料人直截了当将她的名字和五官放在网上任由别人欣赏评论。

更是将她形容成善妒的已婚妇女,利用“言论自由”的网络暴力手段打击报复丈夫的前女友。

“太恶了吧?居然只是为了争宠,就把别人受伤害的照片爆出来,她自己也不见得有多干净!”

“就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她爸这么恶心,她肯定也是这样,搞不好她还很享受呢!”

“你们看她的胸,那会儿才多大就有D杯,指不定私下是被哪个相好的给揉大的!”

......

无数个肮脏羞辱人的字眼冲进孟南汐的眼中。

她猛地扣住手机,双手死死抱在头上。

从前的噩梦就像是要冲破本就松动的封印。

无论她如何痛苦挣扎,总会有人拿着从前过往捂住她的口鼻,令她不能喘.息。

“孟南汐!呼吸!孟南汐!”

“快拿塑料袋!快去!”

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嘈杂声不断。

直到有什么东西套在她头上。

一下......两下......三下......

眼前渐渐恢复了色彩。

裴聿风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可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再次被安昭然叫走。

孟南汐只是在他临走前,听到了一阵声音。

“热搜已经让人撤掉了,孟南汐,别再有下次了。”

接下来的日子,裴聿风都陪伴在安昭然的身边。

他陪着她去看海,陪着她赏月。

他们在山上诉说从前的美好。

被偶然撞见的路人拍下发在网上。

没有一个人去唾骂安昭然的知三当三行为。

评论区里,全都在为他们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所祝福感慨。

有自称是他们感情的见证者。

说起裴聿风上学时,为了能送安昭然礼物,他几乎送遍了全班人。

安昭然随口提起的小蛋糕,他二话不说飞去隔壁城市买来。

当晚就送到了她的面前......

有了这些事迹,网络上更多一批人出现了。

她们怂恿裴聿风和毒妇离婚,娶初恋为妻。

安昭然不厌其烦地将这些动态截图发给她。

孟南汐没有理会她的挑衅。

这个男人,她早就已经决定不要了。

夜里,孟南汐点开和摄像头相连接的软件。

却没想到,意外看到浑身脱得精光的安昭然。

她站在裴聿风面前,眼神湿漉漉地乞求。

“第四个愿望,聿风,你摸摸.我。”

视频里,裴聿风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昭然你——”

“这是我第四个愿望,只是摸摸而已,聿风,别拒绝我。”

她牵着裴聿风的手,朝着自己胸前的一团柔.软探去。

这次,他犹豫着,却没再拒绝。

孟南汐的眼里满是嘲讽。

她将视频拷贝下,随即关闭了手机。

方子珍找到了她外婆所在的医院。

又给了她一个联系方式,去办理身份信息注销。

她准备好了一切,将自己好好收拾了一下才朝着外婆所在的医院走去。

8

当年入狱,她对裴聿风唯一的要求。

就是别把这些事告诉身处在乡下老家的外婆。

她是和外婆相依为命长大的,她父亲对她做的那些事,她外婆浑然不知。

外婆年纪大,心脏又不好。

她根本不敢想象,外婆知道后会有多心痛她。

孟南汐脸上是许久未展现过的笑容。

她手里拿着鲜花,手刚搭在病房的门把上。

里面就忽然传来了什么东西被打碎的声音。

“最后看一眼吧,这就是你孙女被她亲爸猥.亵的样子,我这里还有好几十张,一次请你看个够!”

“听说,是你亲手送她到她爸身边去的,这叫什么?罪魁祸首吗?呵,这么看来,你也挺该死的,你孙女亲手杀了猥.亵她的爸,又坐了三年的牢,最近才刑满释放出来!”

“你说说,像她这样的烂人,还活着干什么?”

大门“嘭”的一声被撞开。

安昭然看见是她,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

“外婆!”

孟南汐嘶哑的声音响彻屋内。

躺着的老人,脸色发青,浑浊的眼里满是泪花。

她枯燥的手不甘地死死揪着自己胸口的衣服,用力挣扎,大口大口地吸着气。

“汐......汐......”

心电监护仪顿时发出尖锐鸣叫声!

安昭然见状,心虚后怕地挪动起脚步。

可一不留神,踩在了自己方才用力砸下的碗碟碎片上。

“啊啊啊!”

薄薄的鞋底被扎穿,血淌了一地,惊恐之下的她顿时犯了病。

“昭然!你怎么了?”

裴聿风突然从大门口冲了进来。

看着她受惊的模样,着急地一把将她抱起。

他眼神狠戾地捕捉到病房内情绪崩溃,一声声喊着“外婆”的孟南汐。

“孟南汐!我说了多少次,你为什么还是要找昭然的麻烦!”他大声怒斥。

可孟南汐从始至终都没有将眼神放在他们二人身上。

安昭然忽然呼吸急促。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你们都过来看看昭然!她喘不上气了!”

站在孟南汐身旁实施急救的医生左右为难。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昭然出了事,你们一个个都别想好过!”

孟南汐如遭雷击,干涸的眼眶酸涩胀痛得像是要烂掉。

“不行!不行!裴聿风,外婆她昏过去了!”

她几乎是摔跪在地上,想要去拉扯裴聿风的裤管。

可他神色冷淡,眼底浮现出一股厌恶。

“你外婆还有力气伤害昭然,又怎么可能会出事!”

他说完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那些医生,无奈叹气,“这位小姐,你......你外婆已经走了,你节哀。”

大滴大滴滚烫的眼泪落下来砸在她的手臂上,她始终摇头不肯相信。

用尽全身力气,去拉扯那些无奈要走的医生。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我外婆!”

她跪下磕头,脑袋撞击在地面发出剧烈震响。

可那些人不敢再耽误,只能强硬离开病房。

看着忽然静下来的病房,她再也忍不住地嘶声大叫起来,脸上的崩溃绝望几乎将她吞噬!

孟南汐要离开的那天,天空昏暗,乌云密布。

她麻木地料理完外婆的身后事,回家取行李的时候,才发现消失了几天的裴聿风也在家。

一沓文件忽然摆在她面前。

裴聿风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这是昭然最后一个愿望了。”

“她想弥补从前,和我办一场婚礼,一切都是为了逼真,我们先假离婚,冷静期结束不去拿证就好。”

孟南汐漠然接下文件。

毫不犹豫地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姓名。

他忽地松了一口气。

“老婆,终于可以结束了,你想好去哪儿旅行了吗?到时候可以带上外婆,我们三个人一起出发。”

没等孟南汐回话,裴聿风的手机就再一次响起。

“聿风,我们不是约好了时间要去试礼服,你这会儿到了吗?”

他看了眼手表,急匆匆地拿着外套准备出门。

走至玄关时,忽然驻足回看了眼孟南汐。

她依旧安静地坐在那儿。

却又好似少了些什么。

他摇了摇头,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大门合上,孟南汐的眼神里才有了一丝波动。

她拿出角落里塞着的婚纱照。

将每一张合照,从中撕开。

直到撕碎的照片,铺盖了满地。

她拿出行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她会为他们这对新人送上一份毕生难忘的新婚礼物.....抖音首页搜小程序[暖阳故事汇],输入[HF4044]看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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