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悬崖上,长剑被我扔在一边。

天一直亮着,和十天前一模一样。山顶的风声一遍比一遍凄惨——一面疯狂的从崖底冲上来,一面又义无反顾的投进黑黢黢的大口里。

“我为什么在这里。”

疾风赶在声音扩散出去之前,就把话从我嘴边卷走了。

我张了张嘴,像个哑巴。

“你说什么?”

我抬头看了一眼,对面这人说的每一句话我却能听得一清二楚,他和我离得很近,我又看了一眼他对着我胸口的剑——离得很近,很危险。

于是我不说话了,一副故作深沉的样子,其实是太哆嗦,嘴巴张不开。

“你、你为什么不说话?“听起来他是很激动,剑尖跟着颤了颤,寒光一闪,我下意识闭上眼睛,在他看来,可能又变成了心甘情愿的放弃,“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

我眯缝着眼睛看了一眼剑,心想,我是哪样的?

“……原来冷漠的人到了这种时候,也还是冷漠,我为什么会和你成为朋友呢。”

剑尖的寒意逼近胸前,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刚巧我也想问这个问题,剑尖没有对着你,你可真是太委屈了。

“好……好吧,既然你这样,我不要再等你的回应了——”

一阵钝痛袭来,他终于下手了。

我再次睁眼时,看见的依然是他。

虽然我之前尝试过在未睁眼的时候指挥好眼珠子的方向,但是我们俩这个距离实在尴尬,以至于他那张幽怨委屈害怕等等等感情丰富的脸成为了我最避不开的环节,逃脱不开,实在头疼。

不能这样下去了,我得做点什么。

“你听我说……”

“你说什么?”他走近了一步,歪着头问我。

“你等等……”我看了一眼横在面前的剑,赶紧阻止了他,大吼道“我是说——你听我说——给我个机会——”

他可能是听明白了,又可能不太能解读我的动作,又或者嫌我太吵,只是皱了皱眉头,“你说吧。”

说完还得死,他的表情告诉我了。

但我要汲取上一次的教训,铁着头继续吼,“我真的挺不想死的——我们不能好好谈谈吗?”

他眼神里流出了某种非常失望的情绪,半晌,摇了摇头,“太难看了,你不应该是这样的人,我觉得很失望,也不会原谅你,再见。”

我:……w、what?

再一睁眼时,天还是很亮,不知道这时间是不是静止的,如果是,那么也就意味着我在这重复的时间里已经被捅了……不记得多少次了。

So惨。

我摸了摸胸口,麻木真可怕。

现在看到这个杀我无数次的东西已经毫无感觉,甚至觉得再多来几次我大概可以拿着它自己捅自己。

“其实也并没有那么疼。”

“你说什么?”

“我说没有那么疼——现在风停了你怎么还要问,你是不是耳背?”

他惊了,“你骂我?”

我也惊了,“这叫骂你?”

“否则你为什么不能好好讲话?你总是这样。”

我好好讲了这么多遍都是个死的下场,一句耳背都不给说了?

于是我就出离愤怒了。我决定主动一点,就去捡起我的剑。

他吓了一跳,紧跟着万分慌张的一剑就刺了过来。

白刀进红刀出,因为姿势不太好,我这次死相比较丑,脸冲下趴着的。

意识弥留之际,还听那人逼逼叨叨的,“你为什么捡剑?你是要杀我吗?我本来没打算杀你的,是你太绝情了……”

这真是让我,非常想骂人了。

在这个世上,比考试没有正确答案还要可怕的是,做人没有底线,没底线就算了,还要出来约束人。

约束人就算了,还要拖着我这种要死不死的,阻挠我投胎大业,委实不妥。

“为什么你每次杀我之前都要犹豫这么久。”

“啊?你说什么?”

“为什么我说的第一句话你总是听不见?”

“不,我听见了,我是说什么叫每次杀你?”

我翻了个白眼,“你现在犹豫吗。”

他点了下头。

“那你为什么要在别的词上纠结?”

他恍然大悟似的,而后又耷拉着脸,“我们是好朋友,我肯定会犹豫的,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不。好朋友会要对方消失吗?”

“……”

我一摊手,“所以好朋友这一条不成立哦兄弟。”

他胳膊一抖,剑尖瞬间滑落下去一个指节。

“为什么要这样呢?”

“你总是让我失望。”他说。

“哦,是吗。”

“总是和大家反着来。”

“你讲得没错。”

“到现在你也没意识到你错了。”

“好吧,也许是我错了,但从你把剑对着我开始,我就没错了。”我抬手扒拉了一下剑尖,“既然不是朋友,我不用按照你的剧本走了吧?”

他一愣。

“你现在是恶意伤害。”

“哦,我不想这样的。”他把剑收了回去,突然像一个陌生人一样赔礼,“对不起。”

“没关系。”我笑了笑,看他转身走了。

然后我重新捡起了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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