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地河里龙吸水

        龙吸水,真有其事,就发生在云南省镇雄县中屯乡中屯村翟地河上游躲君洞的阴河里——三两年吸一次。

        我的故乡在翟地河。我在那里生活了近60年,翟地河里发生龙吸水,我多次目睹实况。翟地河上游龙吸水时,下游平日滔滔奔流的河水突然断流。人们呼喊着“龙吸水了,捡鱼了”,争先恐后向河边跑去。河床上,平坦处鱼儿狂蹦乱跳,人们蹿去扑来地抓鱼;低凹处还有一塘、一塘的水,人们用撮箕、筲箕在水里不停地撮鱼。整个河床上人群跳动,欢呼雀跃,处处充满欢乐,充满笑声。人们捉鱼正起劲,上游忽然传来流水声——有人大喊“龙吐水了“,大家便赶快跑回岸上。一会儿,河水又恢复原貌,哗哗流淌起来。

        难道真的有“龙”吸水吗?有。说来有凭有据:顺翟地河南岸沿河上,行四五华里,来到躲君洞。躲君洞分干洞口和阴河口,龙吸水就发生在阴河里。干洞口又分左口和右口,从左口入洞,行百十丈,见地上有两条石龙像个“八”字横卧在洞道上,龙身均长数丈,蜿蜒奔进,大有争先恐后之势,去抢一个像小山样的“宝”。据说该洞阴河里“龙吸水”,便是这两条石龙所为。它们吸水的目的,是为了天旱时“降雨”造福百姓。嘿,这两条石龙可谓“德能兼备”,对我们农二哥总是雪中送炭!

        过去,每逢天气久旱,人们都会自觉捐钱献物,请起端公道士,组织起人敲锣打鼓,进洞跪到石龙面前做法事,焚香化纸,烧送文书,祈求石龙降雨。求雨时如果发现石龙身上湿漉漉的,有时候求雨的人们还在回家途中,天上就会降雨,把路人淋成落汤鸡;要是石龙身上没有水分,大家便会白忙活一场,天旱依然如旧。

        人们向石龙求雨,为什么有时候显灵,有时候又不显灵呢?这使我对它们的本领产生了怀疑;尤其是当我亲眼看见躲君洞阴河里龙吸水的实况后,石龙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就荡然无存了。

        一次,我从翟地河上游的安尔洞顺河往下走,过了七十二道脚不干,走到距躲君洞约半里远时,天近黄昏,那里渺无人烟,河两岸绝壁夹成一条缝,抬头只见巴掌大块天,阴森森的。突然,前面传来“嗡嗡”叫声,像汽笛声样响亮,应山应岩,令人毛骨悚然。这分明不是野物的叫声,当然更不可能是火车进站——时镇雄尚未通火车。究竟声源来于何处?我循声走去,到达躲君洞阴河口处,看见那里与平日大不相同:平日,峭壁脚有黄缸粗股水从阴河口源源不断往外冒,注入翟地河,使小河顿时浩浩荡荡起来,可是现在翟地河水却全部改道流进阴河里。由于阴河底低于翟地河河床,所以洞外河床上的泥沙、石头随着流水天崩地裂地垮进洞里,平坦的河床被水拉出一条一丈多宽、七八尺深的大沟;同时,一大股风往洞里灌,发出“嗡嗡”鸣叫,震天动地,阴风惨惨;两岸峭壁上的树枝往洞里弯,仿佛连人都将被吸入洞里——这显然就是所谓的“龙吸水”了。

        无意中见到此情此景,我感到特别庆幸——因为我亲眼看见“龙吸水”奇观了!躲君洞位于翟地河上游的山崖间,远离村庄,即使住在翟地河畔的人,虽然看见河水被“龙”吸干的人不少,但直接到现场目睹过河水被“龙”吸入洞的人估计不多——这的确是一个意外的收获!并且,通过仔细观察,我还得出了一个结论:“龙吸水”并非石龙所为,因为一吸就是几十分钟,整条翟地河水全部流入洞,泥沙、石头被水带进洞数百吨,我不信那两条石龙有那么大的肚子!就算其吸这么多的水是为了降大量的雨,那么它们吸进大量泥沙、石头又作何用?

        回家路上,我边走边分析“龙吸水”的成因。阴河河床低于翟地河河床,平时水依然往上冒,说明阴河里的水是从山肚里箍冒上来的。如果阴河道上什么地方出现岔道,阴河水便会自行倒流回去,翟地河也会顺势流入洞里。我推测,阴河道上可能有条喇叭形岔道,大口连接阴河,小口一端伸向更低的地方,口外还有一个无底洞。平时,“喇叭筒”里塞满泥沙。阴河水从大口一端浸入,使小口那端的泥沙逐渐崩塌,垮进无底洞,使小口一端逐渐变空,大口一端的泥墙逐渐变薄,当泥墙挡不住阴河水的压力时,“哗”的一下,泥墙崩溃,整条阴河水改道流入“喇叭口”,翟地河水也赶热闹跟着流了进去——于是“龙”就吸水了。在“龙吸水”的过程中,水把大量泥沙、石头带进洞,流经“喇叭口”处,因为进口大,出口小,所以石沙必然进得多,出得少,逐渐库存在“喇叭筒”里,后面大量石沙依然勇往而入,逐渐塞满“喇叭口”,使阴河水又调头流入原道——于是,“龙”又吐水了。

        看来,“龙吸水”是一种自然现象,石龙的本领是人们“吹”出来的;关于石龙“吸水”是为了帮老百姓“降雨”一说,纯属无稽之谈!

        可喜的是,随着人们认识水平的不断提高,近些年来大家也看出石龙乃无能之辈,不再相信那些胡编乱造的鬼话了;但由于乡亲们多年受“龙吸水”解说的浸染,如今每当目睹河水自然断流时,仍有少数人迷信石龙威力……

        【注】:

        1、摘自《建安文选·情系桑梓⑵》;

        2、本文已于1986年春发表于《镇雄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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