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几个孩子的打闹中,一年又一年地过去了。转眼间喜莱就到了初中毕业的年纪了。
那个暑假是喜莱的最后一个暑假。拿录取通知书那天,喜莱不如其他孩子那般开心,她既害怕考得不好辜负了翠莲,又害怕考得太好增加翠莲的负担。所以,当同龄小伙伴都去学校拿通知书的时候,喜莱才慢吞吞地从家里出发。
“王喜莱考得不错嘛!”喜莱才走到领录取通知书处,班主任梁老师就投来赞赏的眼光。
“县一中。”梁老师一边高兴说着,一边将通知书递给喜莱。
喜莱听见这个消息,脸上露出了惊喜,随后便黯淡下来了,因为看见通知书上那偌大的几个字:学费八百块。喜莱在心里盘算着,自己上个高中再加上三个妹妹上学,学费加起来对于她们一家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心里便莫名地沉重了。
“嗯,高兴傻了啊?”梁老师看见喜莱木讷的样子调侃到。
“嗯!”喜莱点点头便心事重重的走开了。
八月份的太阳格外猛烈,路旁的野草在烈日的烘烤下被晒得奄奄一息,地面也被烤得冒起了热气。拿到通知书的喜莱一直在街头踟蹰着,迟迟都没有回家。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喜莱终于下定决心回家实话实说,可当她回到家的那一瞬,刚才鼓起的所有勇气便都灰飞烟灭了。
“大姐,回来了,怎么样?怎么样?”春莱、宝莱和胜男三姐妹瞧见喜莱回来了,就立马凑上去焦急地问着。
“考……”喜莱正准备将好消息告诉几个妹妹时,抬头却看见翠莲在堂屋费力地剥着玉米粒,几个手指上的血丝都清晰可见了,便又改变了心意。
“喜莱回来了,考得怎么样?”翠莲放下手中的玉米,起身问道。
“妈,你怎么又在帮人家剥玉米粒,这个能挣多少钱啊。”喜莱拿起翠莲泛红的手指,心疼地说到。此时旁边的三个孩子也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每个人手上都冒起了小泡。
“能挣一分是一分呗。”翠莲憨憨地说着。
“快说,考得怎么样?”翠莲握起喜莱的手问到。
握着翠莲的手,喜莱感受到了那蹭人的老茧还有那有些湿润的脓水,心就无比地心疼了起来。
“没考起,不读了。”说完喜莱就转身进了睡房,将门关得严严实实的,进了屋小心翼翼地将通知书拿了出来,一不小心眼泪便掉到了通知书上。
翠莲听了这话,脸上刚刚洋溢起的笑容立马就消失了,眼睛里闪着的光也立即熄灭了。三个小孩听了这个消息也都垂头丧气在原地站着。
“你去学校看看,你大姐的成绩。”僵持了几分钟过后,翠莲吩咐着春莱去学校瞅瞅。因为翠莲再了解不过喜莱的性子了,懂事的让人心疼。
“妈!大姐考上了。”没过多久春莱便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不出翠莲所料,喜莱果然没有说实话。
“王喜莱,你给我开门。”翠莲听了春莱的话,立马就生气了起来,站在外面用力地拍着门。
“你以为你妈就这么没本事啊!学你给我乖乖去上,其他的我来想办法。”
“你想什么办法,靠帮人剥玉米粒,还是帮人家插秧啊?我们这么多张嘴要吃饭,要上学,你怎么养啊?”喜莱突然将门打开大声地吼道,话里掺杂着抽泣声。
翠莲听见喜莱的话,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作答,身子也有些颤抖了起来。
喜莱见此状,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立马开始认起错来。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心疼你。”喜莱说话的声音变得柔和了起来。
翠莲听了喜莱的话,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看着翠莲的眼泪,喜莱和其他三姐妹也都哭了起来。
“相信妈,妈一定会想到办法,送你们上学的。”翠莲将几个孩子拉拢过来,为她们抹着眼泪。
几个孩子听了翠莲的话都泣不成声了,都凑上去一个劲地为翠莲擦着眼泪,一大家子紧紧地抱在一起,仿佛永远都不会分离。
当天下午,翠莲找遍了曾经和王大宽一起共过事的所有人,打听着王大宽的去向,这是这么多年翠莲第一次如此寻找着王大宽。皇天不负有心人,在翠莲挨家挨户地询问下终于问到了王大宽的下落。翠莲回到家便写了一封短信准备给王大宽寄过去,虽然并没有抱多大希望,但是她仍然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信的大致内容是:大娃考上了县高中,学费紧缺,实在没有办法才给你写此信,若手边宽裕,请速速汇钱回来。
第二天,翠莲便去邮局将这封信投了出去,心里沉甸甸的,却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翠莲心里知道,不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王大宽身上,毕竟他已经不闻不问她们几母女好多年,或许早已经忘了她们。于是,她干起活来比以往更卖力了,但凡有哪家需要苦工的,无论起得多早,回来多晚她都争先恐后去,只要能凑上四姐妹的学费,再辛苦她都是愿意的。
意外的是,半个月过后,王大宽真的寄信回来了。信的大意是:好的,等过几天发工资后,一定寄钱回家,一定要让娃上学。
几母女看见此信都高兴得跳了起来,喜莱更是说不出的高兴,脸上立马就露出了神气的表情。
“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继承革命先辈光荣传统……”喜莱高兴得一整天都在家里哼着歌。
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了,眼看几个孩子开学的日子就快到了,王大宽仍没有把钱寄回来,翠莲便开始着急了,三天两头就往邮局跑着,弄得邮局工作人员看着她都有些心烦了。
翠莲连续跑几天过后,终于又收到了一个信封,翠莲猜想这次一定是钱。满心欢喜地拿着便回家了。
几个孩子看见翠莲拿着一个信封回来,脸上也都挂起了笑容。
“爸寄钱了吗?快看看!”春莱心急火燎地将信封打开,几个人都聚精会神地看着春莱撕信封的过程。
可让她们失望的是,打开信封除了一封信便再没有其他的了。喜莱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抢过信封倒了倒,瞧见没有却还不甘心,伸个小手进去摸了摸。
“他在信中说什么了?”翠莲看见这个情况,心灰意冷地问到。
“我在这边发生一些事情,没有余钱,你看你能不能想想其他办法。”春莱拿着信伤心地念了起来。
喜莱听了过后,哭着跑了出去,此时的喜莱心里已经明白上学对她来说已经变成了一种奢望。
翠莲随即跟了上去,拍着喜莱的肩膀说到“喜莱,你放心,妈一定会想办法的。”
喜莱流着泪,一个劲地点着头,然后紧紧地抱着翠莲,看着翠莲两鬓的白发和额头上的皱纹,她心里便已经有一个明确的答案了。
次日清晨,翠莲和春莱、宝莱、胜男三姐妹去地里掰着玉米,喜莱借着不舒服便没有跟上去。可等她们回来时,喜莱拿走了家里两百块钱,提着行李,留下一封信,便踏上了她打工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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