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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文|清风自来
穆钧看着站在自己门口的沈玉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蠕动着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长达两年的监狱生活以及出狱之后的自我封闭让本就沉默寡言的他不知道该如何去正常交流了。
穆钧眼里满是挣扎，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呆了三天，认真的思索了一下以后的路，他知道那条路很难，他不想拖累沈玉清，像沈玉清那么明媚的女子，应该拥有更好的生活。
索性沈玉清也没指望穆钧能说什么合她心意的话，她不容置疑地拉着穆钧出了门，“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穆钧企图拒绝的，他想拒绝的，他知道这样明媚的女子已经不适合出现在他的生活里，毕竟自己是一个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挣扎的孤魂。但拒绝的话穆钧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他内心里是多么贪念手臂上的这一丝温暖。
穆钧任沈玉清拉着，只是低头看着沈玉清攥着他手臂的手掌，一路无语。沈玉清的手皮肤白皙，手指纤长，圆润的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的，指甲上因为用力显露出来的红润仿佛让穆钧感受到了她蓬勃的生机，一直以来，穆钧都知道她满身的活力总是那么容易感染别人。而自己呢？苍白的皮肤，病弱的身体，一潭死水的心境，噩梦缠身的生活，他俩真的一点相似之处都没有了。
等穆钧从思绪里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海边，凌晨的观潮堤上空无一人，海风呼啸着吹过，沈玉清贴在鬓角的刘海也在风中飞扬起来，正如她自己一般，飘离不定，没有归宿。
“你看见了什么？”
沈玉清的声音在穆钧耳边响起，穆钧侧头看过去，只隐约看见了沈玉清白皙的耳垂和在夜色中泛起银光的耳钉。沈玉清并没有回头。
穆钧连忙转过头，不敢再看她，他不知道沈玉清此问何意，沉吟了半晌才开口道:“黑暗。我看见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沈玉清转过身子背靠着围栏，指着对面再次问道:“你看见了什么？”
这一次，穆钧隐约懂了她的意思，对面的城市在深夜中安静地沉睡，极少的车辆在路口滑过，霓虹灯五颜六色地闪烁着。
“光。我看见了光。”沙哑的声音染上了一丝不知名的情绪。
“穆钧，现在黑暗在你的背后。很多时候只要我们愿意转身，光明就会出现在我们眼前。”穆钧没有看她，却被她灼热的眼神烤炙得浮躁不安，死水般的心境竟然浮动起来。
他重新转身趴在围栏上，看着无边的黑夜，没有答话。
沈玉清也不再说话，看着天空，她在等，在等黎明划破黑夜的那一刹那。
这一刻，没有浪漫的鲜花，没有迷离的月色，甚至没有温柔的低语，两人却出奇一致地感受到了一种来自心灵的宁静。不再迷茫，不再彷徨，灵魂不再无处安放。
凌晨的海风侵入骨髓，哪怕很冷，穆钧也不愿开口提醒沈玉清该回去了，他舍不得这样的感觉，他知道一旦天亮，一切温暖将不再属于他。所以就让他自私一点吧。听见沈玉清拉紧风衣的声音，穆钧还是没忍住把大衣脱下来披在了她的肩膀上。沈玉清在黑夜中扬起了嘴角，大衣上沾染了他的气息，一如当年那个少年皂角的味道。
凌晨，有风，无言。
......
“穆钧，你快看！”沈玉清指着遥远的天际，终于忍不住大叫起来，眼角泛光，竟然像一个初见日出的小姑娘一般激动。
穆钧下意识的用手遮在眼前，眯缝着眼睛看着那轮红日慢慢从厚厚的云层中透出来，一条线，一个弯，直到金色洒满大海。他侧头看着沉浸在金色中的沈玉清，心底忽然升腾起一种震撼，自己好像错了。
一直注视着他的沈玉清没有错过穆钧脸上任何一点神情，禁不住热泪盈眶，她原本以为，说服他，还要花很大的力气，没想到，他已经在动摇了。
“阿钧，我就是那道光，我会永远照耀你。”沈玉清轻柔的声音在海浪中传递，深远，直达穆钧心底。
穆钧嗫嚅着无言，心底不停翻腾，他以为永远都不会再起波澜的心脏竟然砰砰砰跳动得那么激烈。他一向不擅长言语，只是轻轻抬起手抹掉了沈玉清眼边的晶莹。
沈玉清按住穆钧的手，让它紧贴在自己脸上，说道:“阿钧，感觉到我的温度了吗？不管你多冰冷，我都会把你融化的。不管你眼底多黑暗，我都会照进去的。”声音轻柔却坚定。
穆钧终于感受到了沈玉清的决心。当年那个爱笑的女孩，如今这个知性的女人，都是她，没有忘记当初的誓约，而自己却企图把她越推越远。他忽然感觉自己好像真的做了一件无比蠢的蠢事，穆钧点了点头，翘起的嘴角弧度虽小，依然落在了沈玉清的眼底。
沈玉清情不自禁地张开双手转着圈，面对大海大笑起来，笑声随着海浪传出去，传回了穆钧记忆里。
穆钧低头凝视着沈玉清，这一刻，他的眼底只有所爱的笑容，没有纷繁的人影，没有看不到摸不透的噩梦。
“阿钧，我失业了，以后你养我咯！”沈玉清娇俏地样子印在了穆钧眼底，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好啊。”穆钧简单的回应让沈玉清笑得更欢快了。
“不过我也没有工作，怕不怕挨饿！”穆钧忽现的幽默让沈玉清一愣，两人终是相视一笑，温情脉脉。
穆钧忽然低头凑近沈玉清的唇边，说：“明天我就去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