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观
一提生物进化,我们以前好像都背过,叫“从低级到高级,从简单到复杂” —— 这个说法暗示演化有个方向 —— 而其实从微观层面来说,演化是没有方向的。
每个 生物 传宗接代的时候,它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说我想让后代变高级、变复杂 —— 你想变也变不了。每一次基因变异都是随机的,变异之后等待环境的选择。赌对了就生存下来,赌错了就会消亡。
环境 也没有目的。环境的变化并不是为了“培养”或者“选拔”什么生物,环境只是冷漠地看着这些生物。有时候气候剧烈变化,就可能有大规模的物种灭绝;有时候气候温暖,就可能有物种爆发 —— “环境”根本不在意。
对这个世界来说,有没有生命无所谓,有没有你也无所谓。如果这是一场游戏,那游戏的整个设定,是没有任何目的的。
社会观
当我们观察生物界的时候,总会赞叹生命的伟大,说“这真是造物主的鬼斧神工!” ——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造物主”。生物不是设计出来的,而是一步一步演化出来的。
经常有人质疑,说像人体的眼睛和消化系统这些东西,简直太精巧了,怎么可能是自然演化出来的呢?但生物学家有证据,演化的每一步都有迹可循。这些精巧的系统在别的生物上都能找到“原型”,就好像上一代产品一样,更低级一些,没有这么复杂,但是也有用,而且原型的用处很可能跟现在不一样。生物演化非常非常精彩,但的确没有什么“总设计师”。
而且人类社会也是如此。比如亚当·斯密说,道德是从哪里来的?难道是古代哪个圣人设计好、教给我们执行的吗?道德其实也是自发演化出来的,是人和人之间交往过程中,慢慢磨合出来的一套约定俗成的行为规范。就算一个孩子生下来没有道德观念,他到社会上吃了很多亏以后,也能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宇宙的中心,也得去做一些有道德的事。
价值观
如果不使用演化思想,经济学中有些大问题是解释不了的。
很早以前,李嘉图就发现,仅仅使用纯粹的经济学理论,无法解释为什么人类社会的生活水平越来越高。
李嘉图注意到的现象是边际效益递减。比如我们耕种土地,肯定一上来先去找最容易耕种、产出最高的土地去耕种,也就是今天所说的“低垂的果实”。好地都被占有了,再开荒就只能是产量低的土地,那局面肯定就是土地越种越不好耕种,粮食肯定是越来越不容易生产!什么活儿都应该是越来越不好干才对!那如此说来,经济根本就不应该增长啊?
劳动分工和比较优势只能让效率提高一点儿,但是解决不了边际效益递减这个问题。可是为什么过去这几百年间,人类经济水平一路猛涨呢?
这个问题困扰了经济学家很久。后来最早是熊彼特提出一个理论,发展到现在大家都信服了,这个理论就是说创新带来了增长。企业家不仅仅是剥削工人和组织生产,他最大的作用是冒险和创新 —— 大胆尝试新东西,发明新技术。
那创新是从哪儿来的呢?是演化出来的。凯文·凯利在《科技想要什么》这本书里就把技术创新和生物演化做了很好的类比,创新从来都是自下而上,自发演化的结果。什么是市场?市场就是一个演化系统。
市场讲究的是自下而上,而政府则是个自上而下的系统。那如果要解决什么问题,哪个系统更厉害呢?这个价值观就是演化的力量往往更强大。比如说你比较过去这么多年各种商品的价格变动情况,你会发现绝大多数市场化的商品都是越来越便宜,哪怕最底层的消费者的生活水平也大大超过一百年以前。可是医疗和教育这两个政府插手的项目,却常常是越来越贵。据里德利考证,现在英国引以为豪的全民医保系统,还不如英国以前没有政府插手的居民互助系统效率高。
当然我们不是说要取消政府 —— 政府有政府的作用,但这个价值观是,在演化机制能起作用的地方,最好把问题交给演化。
演化为什么这么厉害呢?它有两个重要特点。首先演化是可以继承的,好东西会得到奖赏,获得更多的繁殖机会,它会生育很多后代,更容易流传。另一个特点是,两个好东西之间,可以通过异性繁殖,产生强强结合的后代。生物界的基因遗传和异性繁殖,在人类社会的文化、道德和市场中就是模仿和交流。
人生观
如果你接受演化的价值观,如果你认为演化就是“天道”,我认为有三件事最值得干。
第一是传宗接代。当然这不只是生物学意义上的传宗接代,也包括文化的传承,手艺、技术的传承。你去学习前人的好东西,让它流传下去,这总是好的。
第二是交流。交流就等于异性繁殖。你有一个好想法,我有一个好想法,咱俩交流一下,让好东西结合,也许就能产生一个更好的东西。交流可以带来综合式的创新。
第三点是创新。还有一种创新是随机产生的突变式的创新,相当于基因变异。创新不一定是科技创新。如果你认为这个社会现在有问题了,你大胆创造一个新的行事方法,从自己开始慢慢影响周围的人,最后改变社会规范,你这就是一次创新。
我们有了演化的世界观、社会观和价值观,去做传宗接代、交流和创新的事儿,那就算是符合了天道吧!
凡事都用进化论的视角分析一下,也许复杂的也是简单的,有的事就演化到我们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