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爷爷的印象是从五六岁开始的,有一天晚上在叔叔家和哥哥弟弟们玩,爷爷和奶奶就住在叔叔隔壁,而且墙壁中间的有道门打通的。当时爷爷正躺在床上哼着小调,我们在叔叔家床上玩,爷爷突然心血来潮,教我们念了几句文言文,至今我只记得“妻贤夫祸少,子孝父心宽”两句。
阳光明媚的午后,爷爷会拿一个长板凳坐在门口晒太阳,或者拄着拐杖去村里的羊肠小道上散散步,或者找自己的老伙计聊聊天。
爷爷喜欢喝酒,总是看到他早晨吃早餐的时候会喝一点点酒,爷爷的早餐一般是用甜酒煮四个鸡蛋,爷爷一个人吃,因为奶奶不吃鸡蛋,奶奶每天早上都会先把爷爷的早餐做好,自己再做饭吃。但是爷爷不高兴的时候,总是用三字经(脏话)来骂奶奶,在爷爷的意识里,还停留在女人是自己的私有 物品上,想打就打,想骂就骂。爷爷以前有个堂兄弟叫二狗,一次,爷爷又要打奶奶了,就让二狗爷爷先堵上门,不让奶奶逃跑。奶奶又不可避免挨了一顿皮肉之苦。
年轻时候的爷爷长得很俊。那是个没有王法的时代,媳妇是可以用抢的。奶奶年轻的时候是一个漂亮的小媳妇,据说就是爷爷抢来的,曾听奶奶说当时家里把她许给一个70多岁的老头,我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要许给一个老头?可能是当时的社会重男轻女。特别是不发达的地区更是严重。
每次爷爷去赶集,带回来的包子馒头,都是给哥哥弟弟吃,我和大姐是没有的。因为爷爷的重男轻女,二姐刚生下来就被迫送给别人家养。爷爷要的是男孩,当时政府施行计划生育政策,如果有两个女儿就不能再要孩子了。爷爷说,如果不把二姐送人就要把二姐弄死,爸爸妈妈忍痛把二姐送给了别人,也因此一生愧疚对二姐没有尽到为人父母的责任。
有一次我正在洗衣服,爷爷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扔在我洗衣服的盆里,让我给他洗干净,那是冬天的外套,我感觉那衣服湿了以后特别重,我怎么也拧不干,那年我十二岁。这是我记得最清楚的事,也是唯一为爷爷做过的事,爷爷一直不看重我们这些孙女,所以不像其它的爷孙有太多互动,记忆里爷爷的印象是模糊的。
每逢过节的时候,爸爸会做很多好吃的,然后把爷爷奶奶接过来一起吃饭,爷爷的牙掉了很多,就只剩几颗牙齿在嘴巴里稀稀落落的,所以饭菜必须得做软一点。奶奶看到自己爱吃的东西,会多吃一点,他就会说奶奶吃得太多。
爷爷去世的时候是80岁,爸爸带着哥哥弟弟守了一个多月,所有的亲人都到齐了,爷爷一一看了,那时候爷爷已经不会说话了,但眼角有泪。只见他口里溢出白色泡沫,喉结有个响声,就没有了呼吸。二姑姑在床边都哭红了眼,那时我不懂这意味着什么,我没有感觉到难过,直到爸爸意外去世的时候,我才明白了二姑姑为什么哭。
那是一种失去至亲之痛,痛入骨髓。
爷爷的这一辈子受封建男尊女卑思想荼毒,所以他对奶奶轻则打、重则骂,没有基本的尊重。那是一个时代的烙印。我很庆幸没有生活在那个时代。也为现在这样的思想在故乡逐渐消亡而开心。
在这个崇尚民主、自由和科学的时代,即使在经济不发达的乡村,妇女的地位也在不断的提高。社会主义制度的中国,提倡男女平等已经不是一种口号,而是正在成为现实。
我在想如果当初爷爷多读点书,在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积极的学习新的文化知识,奶奶会不会过得好一些呢?可惜没有如果,中国几千年的封建思想绝非当时的一朝一夕可以改变。即使是现在,很多边远山区依然存在重男轻女的现象,很多边远山区妇女的地位依然没有改变。
然而,互联网时代,这些落后的、不符合社会发展的都终将会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