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周的小雪花始于班贝格,终于罗滕堡。
遗憾的是,班贝格的初雪,我并没有看到。那天小城里纷纷扬扬飘起鹅毛大雪时,我正坐在从波茨坦回巴伐利亚的大巴上,滚动着朋友圈里凉丝丝的文字和图片,既惊喜又惆怅。
然而雪花一旦来了,是收也收不住的。上周六晚上,突然感觉黑黑的窗外有星星片片划过,走近一看,原来是雪花呀。北方长大的孩子,年年有雪看,但每每看到雪花不紧不慢地从窗边飘过,心里总还是会充盈着淡淡的欢愉。
早上照常由屋后那条小路去图书馆,四下里静悄悄地,远远地传来临街幼儿园里小朋友的嬉闹声。
远处的山尖全白了,充当着蓝天的银边。雪满山野,总令我想起国画里的留白。那经意不经意间留出来的空白,是云,是水,是遐想的无限可能。与西方画比起来,国画手法最简洁,意蕴却最深厚。下过雪的班贝格没有了深秋时强烈的饱和度,只余黑白两色,环境纯粹了许多,心灵也就跟着纯粹了许多。冰凉的空气将浑身浸透,内心纯净得就像一张白纸,随时等待着思想的浓墨,浸润滴染出别样的图影。
最喜欢的是下了雪的夜晚了,厚厚的雪层将幽幽的街灯无限放亮,恍若白昼,同时也毫不留情地黯淡了层云后面半遮半掩的月光。本就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小小馈赠欣喜不已,却没想到在周末的罗滕堡又悄悄邂逅了一场小雪。
这里的云和家里的是不一样的。家里那边的总是又多又厚,严严实实笼罩着天空,假如天气上显示多云,那么这一天浓云紧锁没跑了。这里的云和天一样,都是低低的,薄薄的,边缘总是染着金光,总是给人下一秒就会放晴的小小期望。从班贝格到罗滕堡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就足够云天相互嬉戏,阴晴陡转好几个来回了。
小城市的命名总要有点说道。罗腾堡,德文含义为“红色的城堡”,这里的屋顶大多是暗红色的,故名。据说这里是中世纪建筑风貌保留最完善的德国小镇,这里有大大小小的拱形城门,充满传奇色彩、兼具实用与美感的护城墙,五彩缤纷的外墙配上巧克力色的木架,好像走进了另一个梦里的班贝格。少部分店铺是没有招牌的,取而代之的是店门上方各式各样的金属塑像标识,这中古世纪关怀贫苦人的简单善举,竟也流传至今。
德国人一丝不苟的处女座情结是出了名的,就连浪漫,也要“严谨地浪漫”。都是红色的屋顶,也要颜色一致,舒适的锐角相似;都是细木条外墙,也要摆放得横平竖直;就连地势所限高高低低的石板路,都要平平整整,紧密嵌合。原来我们曾经只是不懂得欣赏这样的浪漫方式罢了。
罗滕堡的城市布局异常清晰,每一条铺着鹅卵石的小巷都友好地通向熙熙攘攘的中央市集。即使走的稍微偏了些,抬头也总能看到高耸的市政厅马库斯塔楼。老城的边缘有一组很可爱的标志性建筑——看到一处美景,经常有似曾相识的错觉,但这次不是错觉。在记忆中搜寻半天,终于想起来之前在书店的《Lonely Planet》的封面上见过这里。相比于它的德语名字Plonlein,我更喜欢中文的翻译“步云莱”,“Y”字形交错的道路配上高地交错的屋子,是格林兄弟童话故事的发生地没错了。
扑棱棱地从头顶掠过几只鸽子,不禁想起这周上课的趣事。法语课又爆炸性地增长了几百个关于动植物保护和生态环境的单词,当一头雾水地在谷歌上查找高山火绒草和老鹳草究竟是何方神圣的同时,德国朋友们也同样对着一袭黑衣剪刀尾巴的小燕子无可奈何。由于生活环境的差异,从而产生的认知差异有时候还挺有趣的。
离开这里的时候,瓣瓣六角雪花,又开始自天空落下来,教堂的钟声也次第敲响。天色渐晚,热闹的小城渐渐沉寂下来,对于来到这里的人,是美好一天的落幕;而对罗滕堡自己来说,不过是千百年历史中的一瞬罢了。(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