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没味儿,我感觉我快要死了。
被封闭的第四十三天,今天的两餐全是纯粹的蔬菜,绿油油的两把,有小时候在田间奔跑的那股青草味儿,但我没有心情追忆童年,只觉得此刻异常恶心,让我想起了那浑身发绿的瘪了勾(一种令人恶心的田间昆虫)。
大风刮了一天,临近夜晚风终于休息,但其带来的土腥味儿仍充斥整个房间,我知道这房间里所有物品上大概都附上了一层由沙土构成的‘膜’,我厌恶这股味道,但也懒得动,也许他会自己消失呢?
天花板上的凹凸不平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暗沉,像傍晚的海面。我躺在床上恍然觉得自己一个大跳能冲出这牢笼,冲进一切能腐蚀人意志的舒适幻境里。又是一股土腥味儿冲入我的鼻腔,短暂的停留后继续向上游走,随后大脑激烈的抽动了一下,险些冲出我的躯体,我想起了我前天削的那个土豆,从袋中取出时是黑黄色,还算普通,放入水盆冲洗后,不禁令我感到难受,它实在太丑了,在此刻我明白了小时候为什么会骂人“长得像土豆”,我几乎是眯着眼睛削完了皮。那天炒的是土豆丝,用板子打的丝,挺细,但醋放多了,酸味够,口感却极硬,像生的一样。
夜晚的大脑似乎更有逻辑,更清晰,更能近距离接触寂寞与痛苦,我实在难以忍受这种心灵的折磨,终是做出了行动。
没穿秋裤,上身也只穿了件卫衣,薄的。着实无法准确了解外面的温度,但我自小怕热,只得在原有的估摸上少穿一点。出了单元门,左侧的路口每天固定会有一辆警车,车灯极亮,看不清车上有没有人,但我猜测,即使是有人,车灯开这么亮的情况下,睡着了的可能性也比较大,此刻已是半夜十一点多,纵是为人民服务者,服务了一天也需要休息了。
车里的人果然睡着了,狠狠地靠在座椅上,戴着口罩看不清面容,发际线很高,额头方,眉毛深,有正气。越过警车,又轻松地翻过一道不及人高的栅栏。时隔四十三天终于重新站在街头,感受每一次抬腿,落地,一切都是那么亲切。
街道上注定没有往日那般明亮,商铺都关闭着,只有两旁小区居民家的亮光使街道不致于那么漆黑寂寥。我下意识抬头,以为天上的星星会格外明亮,但大失所望,虽没有了光的污染,却仍无法看清满天繁星,似乎仍有些什么笼罩在这座城市之上。
我开始奔跑,心中全然没有方向,只凭感觉。对于这种不规范行为心中毫无畏惧,只有兴奋,我坚信此刻的我比大多数人都要幸福。绕了不知几个弯路,我终于抵达终点。
这是一条贯穿城市南北的河,不宽,去年夏天我下河游过一次,这里最浅,不至于出意外。我脱掉所有,一步一步走下去,河水没过我的胸膛,感受身体一点点发热,空气在我眼前波荡,景物漂浮,我深吸口气,将整个身体插入水中。就在我身体消失于河面的这一瞬间,突然感到另一个我出现了,悬浮在河面上空,像以前做的那种梦一样,一双眼睛在梦境的边缘盯视着自己。我终于感到了恐惧,但我不敢抬头,不敢与那双眼睛对视。我紧紧地抱住河水,妄图用沉默击碎这股恐惧。
作于对肉产生极大渴望的情绪中
长春4.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