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公众号，ID：白马狗熊，文责自负。
一
1806年，克服无数艰难险阻，行程数千英里，刘易斯和克拉克带领远征队回到了曼丹堡。这是两年前他们修筑的用于过冬的堡垒。眼看就要回到美国，远征队功成名就，等待他们的是对英雄的赞誉、鲜花和美酒、高官厚禄。但约翰·柯尔特却突然向刘易斯递上辞呈。
他是队伍中枪法最准最可靠的猎手。刘易斯经常让他单独行动。跟着刘易斯去圣路易斯，无疑会让他走上人生巅峰。但他是一个荒野猎人，出入于达官显贵的豪宅，跟漂亮的贵族小姐吹牛不是他所向往的生活。
一次伟大的远征把他的心留在了落基山。他渴望再次回到那片荒野，继续做一个河狸猎手。走之前，柯尔特拿到了两年远征的报酬，一共137美元。托马斯·杰斐逊总统为了表彰他的功绩，又送给他马匹和给养。
就这样，柯尔特和另外两个毛皮商人拉起一支武装商队再次踏上前往落基山的旅程。1807年，柯尔特突然离开了商队，独自一人前往现今怀俄明州西北角的神秘区域探险，他的目标是和乌鸦部落建立贸易路线。早在刘易斯和克拉克远征期间，柯尔特就从肖肖尼人口中听说过那里有飘荡着硫磺味冒着烟的河流。法国人管这里叫做“Racho Jaune”，据说这是从苏族部落西达萨人那里翻译过来的，意思是黄黄色岩石的河流，也就是黄石河。
1807年，柯尔特沿着杰克逊湖湖岸向西前进，最终从托格沃提哑口（Togwotee Pass）穿越了大陆分水岭。穿越黄石后，他又探索了大提顿山和杰克逊洞穴。最终于1808年4月，回到了雷蒙堡。他没有向导，没有补给，黄石的冬天气温低于零下30度，但柯尔特活下来了，
在黄石高原，柯尔特不止一次看到神奇的间歇泉，他形容黄石为火与硫磺之地。从此黄石被冠上了“柯尔特的地狱”的名号。接下来的40年，烟与火之地在外人眼里充满了神秘。1859年，美国陆军测量员威廉·雷诺兹和地理学家费迪南德·黑登在向导吉姆·布里奇的带领下试图穿越大陆分水岭和黄石高原。但遭遇暴风雪，最终功亏一篑。接下来的十年，美国人都忙着内战，无人踏足黄石。
1869年，蒙大拿的库克，佛尔森等人沿着黄石河成功到达了黄石高原的核心地带黄石湖。第二年，蒙大拿测量专员沃仕伯恩带领朗福德和一支美军小队再次成功穿越黄石高原。这两次成功的远征让黄石重新回到了公众的视野。
1871年，不甘心失败的费迪南德·黑登在联邦政府的资助下再次探索黄石。探险队还包括两位名叫威廉·亨利·杰克逊和托马斯·穆雷的画家。黄石的壮丽景色通过画家的笔触展示在美国民众面前。黑登趁机向国会递交了一份详细的报告，呼吁将黄石作为宝贵的自然资源纳入联邦政府的管辖之下。蒙大拿州的商人也看上了黄石作为旅游胜地的潜力。
于是经过各方力量的博弈，1872年3月1日，格兰特总统签署了建立黄石公园的法案。世界上第一个国家公园就这样成立了。朗福德成为了黄石国家公园第一任园长。然而到底什么是国家公园呢，那时的美国人心中并没有确定的答案。公园草创，缺人缺钱，园长朗福德连工资都没有，纯粹用爱发电。
联邦政府和国会实在拿不出钱来建立专门管理机构，便由美国陆军抽出一支骑兵部队协助管理黄石国家公园。国家公园的管理条例、许可证制度都是美军建立的。从此国家公园的巡逻员留下了佩戴戴美军骑兵礼帽的传统。义务劳动了5年，朗福德无法忍受联邦政府的不做人，干脆撂挑子不干了。
山地人菲力图斯·诺里斯接替了朗福德的位置。一贯抠门的国会竟然良心发现，特批了一万美元给诺里斯。看上去很多，但这是整个黄石国家公园的运营经费。手里有钱，诺里斯雇哈利·荣特（Harry Yount）做帮手。荣特就成为了国家公园第一个巡山员（Ranger）。
19世纪80年代，北太平洋铁路公司把铁路修到了公园的北大门，后来又链接了西黄石。游客数量猛增。1886年，美军在土拨鼠温泉修建了谢里丹营地，在之后的22年间，又陆续修建了一系列永久设施。黄石国家公园终于初具规模。不过，按照当时的思路，黄石国家公园只是一个超大规模的商业度假村。但是如果仅仅如此，国家公园就失去了更重要的意义，那就是保护珍贵的野生动植物资源。
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美国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环保运动。参与者既有约翰·缪尔这样的草根人士，也有西奥多·罗斯福之类的政治人物。在他们的共同努力下，国会通过了《罗斯法案》以保护美国境内的野生动植物资源。1918年，美国内政部下设了新的国家公园管理局，美国陆军正式退出黄石国家公园。黄石公园的任务也转向生态环境保护，从此成为全世界国家公园的标杆。
二
岛园镇酒店对我来说实在太奢侈昂贵。一大早我就退房离开。但我没有黄石国家公园发放的宿营许可证，还不能直接进入黄石。于是我又在镇上的RV Park定了一处营地。然而一通电话下来，我彻底失望了。黄石国家公园的订票系统完全不是给背包客准备的。工作人员来回踢皮球。打了十几电话依旧一无所获，我不想在等待，17日必须出发，穿越黄石高原。
由于西海岸的大火随着太平洋上的季风一路北上。一大早，雾霾笼罩着天空。我在RV Park饱餐了一顿，便沿着公路向东前进。岛园镇坐落在黄石国家公园西北角。我所住的只在镇子的边缘，而西南方向的岛园水库周围星罗棋布着无数度假小屋。那才是岛园镇的精华。过了亨利河，进入一片精致的住宅区，这都是富裕阶层的度假屋。
走了大约2英里，我又重新回到了国家森林的领地。路边的密林中停满了各色房车。一般来说国家森林的营地价钱都很公道，很受社会各阶层的欢迎。但从房车的规制依然能猜的出车主的社会阶层。
随着柏油路变成森林土路，我又回到丘陵山地。我心里嘀咕着，风景和我想象中的黄石相比只能说平平无奇。然而这平平无奇之下却埋藏着黄石是一座超级火山的事实。侏罗纪时，被称为法拉龙板块的古大洋板块开始朝着北美洲下方俯冲，最终消失在北美洲西海岸之下。法拉龙板块的残骸（科学家称之为胡安·德·福卡板块）就像一块蓄满水的海绵残留在地幔和北美洲板块之间。
1600万年前，这种平衡的状态突然打破了。承受不住北美洲板块强大重力，胡安·德·福卡板块彻底崩塌消减在地幔中，由于胡安·德·福卡板块温度比地幔低很多。高温差导致地幔上层靠近岩石圈的地方（约130km深）产生剧烈的局部热循环，形成一个位于地幔浅层的地幔热柱，便形成了“蛇河-黄石热点”。
地幔热柱不断融化岩石圈底部，形成的岩浆不断侵入含硅量达高70%岩石圈上层，产生了巨量的富含硅的流纹岩岩浆。这种岩浆异常粘稠，使得岩浆所含的气体无法排出，久而久之这些气体聚集在一起形成一个个气泡。由于剧烈的板块构造运动，北美洲西部的地壳非常脆弱。当这些高压气体冲破粘稠的岩浆喷薄而出时，便会形成可怕的超级火山。
“蛇河-黄石热点”最早一次喷发发生在现今俄勒冈州和内华达州边界上。1600万年间一共喷发了7次。随着北美洲板块向西移动，喷发点绵延一千多公里。最近的三次喷发发形成了现在的黄石超级火山，即黄石高原，也就是黄石国家公园的所在地。
这三次大规模喷发中最早的越橘岭喷发生在210万年，形成的巨大火山口就在现在的岛园镇。它产生了2500立方千米的火山灰，火山灰一直飘到洛杉矶和墨西哥北部地区。第二次亨利河喷发距今130万年，火山口就离越橘岭不远，它产生了280立方千米的火山灰，直达内布拉斯加和堪萨斯，形成了著名的梅萨瀑布。而最近一次喷发被称为熔岩溪喷发发生于60万年前，火山口在黄石国家公园北部。1000平方千米的火山灰被抛射向空最远到达了墨西哥湾。由此可见超级火山的可怕威力。
更让人恐惧的是黄石仍是一座活火山。前几次喷发时间间隔大约是70万-80万年，由此推算黄石超级火山再次喷发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地质学家预测，届时火山产生的火山灰将覆盖美国四分之三的国土。加拿大靠美国边境一侧人口 稠密的地区也不会幸免。熔岩和泥石流会淹没火山口周围1000公里范围内的区域，造成全美范围内的电力通讯交通系统瘫痪。喷发出的有毒气体可以瞬间杀死所有美国人。
火山喷发后的两周，富含硫化物的气体将覆盖地球表面，地表平均气温将普降12-15摄氏度。季风消失。地球将进入永冬时代。即使炎热的赤道地区也会覆盖厚厚的积雪。更可怕的是这种超级火山通常会持续喷发数年，甚至上万年。如果噩梦成真，发展了近万年的人类文明将毁于一旦。
北美西北部一直是地质构造运动十分活跃的区域。从墨西哥到加拿大，地震一直不断。卡斯柯特山脉分布着数十座大大小小的火山。如沙斯塔火山、雷尼尔火山、胡德火山依然处在活跃期。1980年，位于华盛顿州南部的圣海伦火山爆发，曾经引起大恐慌。黄石超级火山更是悬在人类头顶的达摩力克利特之剑，剑落之时即是人类受审之日。不过到目前为止，科学家还没有找到任何黄石火山即将爆发的证据。抑或者说以人类现有的科学技术还无法预测黄石火山是否爆发。那么人类恐怕也只能在审判日到来前活好每一天。
三
森林土路沿着山腰林延伸，一队队全地形车来来往往掀起一阵阵尘土。全地形车在美国是很常见的户外运动，岛园镇上就有一个车行，现在正是旺季，即使疫情肆虐，车行里也是人来人往。走了差不多2英里，路标指向一条废弃的土路。土路上每隔一段十几米就有一道很高的土坎，所以全地形车也根本开不进去。
土路将我引入一片茂密的冷杉林。密密麻麻的冷杉林构成了一个庞大的迷宫，土路在迷宫中穿行，看不清东西南北，不知道通往何方。天气愈加阴沉，一阵风吹过，不觉浑身凉意，竟打了好几个喷嚏。果然盛夏将尽，秋天的脚步近了。土路攀上一座小丘，走了不到一英里，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竟竖着黄石国家公园的界牌。就在不知不觉间，我又回到了大陆分水岭小径上。
界牌后的山径在灌木丛中若隐若现，十分崎岖，穿过灌木丛，眼前陡然开阔起来。黑松、白云杉、花旗松散落在草地间，一片片的白沙地里冒着烟，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硫磺味。虽然这和想象中的黄石很不一样，但我确定脚下的这片土地就是柯尔特当年涉足的烟火之地。
又走了1英里，小径旁倒着一块朽坏的路牌，上面写着“欢迎来到怀俄明”。我来到了这次旅行经过的第三个州——怀俄明州。下午4点钟，我在顶峰湖畔宿营。原以为又是孤独的一夜，却不想几分钟后就来了十几个“Thru-hiker”。自出发以来，这是第一次和这么人一起露营。
她们中只有一个SOBO，其他人都是NOBO，且是清一色的女性。这些姑娘也不怎么讲究，独行荒野对她们来说毫无压力。我早就在荒野中度过无数个孤独夜晚。可即使如此我也不喜欢这种感觉。与其说是惧怕未知的黑暗，倒不如说是无法面对脆弱的自己。城市中浸满麻醉剂。只能从买买买只能够获得快感的人往往自以为是，穿着铜臭做成盔甲以为自己无比强大。可实际上，懦弱无能胆小如鼠。荒野的美丽就在于当你独自面对他时，你回看到自己脆弱与强大。
趁着离太阳落山还在，我一个人坐在湖边发呆。阴郁的天空渐渐开朗起来，云层逐渐散开，我又见到了湛蓝的天空。可惜的是好天气只持续到半夜2点钟，风雨几乎是一瞬间就光临我们的营地。闪电划过天空照亮了湖水，雷声如同清脆爆竹一般。
8月18日早晨，昨天睡了十几个人的营地现在已经空了一半。趁着暴雨暂停的间歇期，我抓紧时间收拾背包，然后便消失在细细的雨雾中。到目前为止，雾霾和平淡的风景我对黄石是有些失望的。但当我看到间歇泉盆地时，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柯尔特当年的心情。
乌云笼罩着山谷，被雨水洗刷后的群山格外翠绿。火洞河如同碧绿的丝带一样向东北方向流去。白沙透着乳黄色，一眼眼温泉池就像挂在女子腰间的翡翠一样，屡屡白烟就像薄纱一样轻柔飘逸。
虽然阴雨连绵，但游览黄石的游客依旧络绎不绝。这也是我第一次在山径上看到这么多中国同胞。到达火洞河东岸，每隔十几米，就是一个间歇泉池。而其中最大的那个便是坐落在上间歇泉盆地中心的老忠实泉。
1870年9月18日的下午，沃仕伯恩、朗福德和多恩的探险队第一次在这里看到了这个巨大到令人难以置信的间歇泉。朗福德在他的日记中写道：
“在旅途的第二天下午三点钟又，我们进入了这个盆地，看到了清晰的阳光。最令我惊奇的是在不远处一个干净、密集、闪闪发光的水柱喷向一百二十英尺高空。间歇泉！间歇泉！我们的一个伙伴喊道。我们提打折身下疲倦的马，聚集到了这奇景四周。这绝对是一个完美的间歇泉。水汽透过空穴形成一个不规则的椭圆，直径三点七英尺。在间歇泉周围泉华堆积起来，在其外壳上形成一个个储水的小洞，其中是带着各种沉淀物的小水珠。这个间歇泉高出它所在平原三十英尺，喷发口又高出五到六英尺。在我们呆在那里的时候，它很有规律地喷发了九次，沸水喷发的高度从九十到一百二十五英尺不等，每次持续15分钟到二十分钟，我们把它命名为老忠实（Old Faithful）。”
不过还没等来间歇泉的喷发，一阵急雨就驱散了围观的人群，我躲在一个栏杆下，坐了好一会，实在无法继续等待，只好向不远处的老忠实旅馆奔去。如果是间歇泉来自自然的鬼斧神工，那么这座旅馆可是人类技艺的杰作。
这座酒店建成于1904年，是世界上最大单体原木建筑。基座用本地产的流纹岩构成，木材也来自黄石公园常见的扭叶松，英文俗名是“Lodgepole Pine”。扭叶松树干高大笔直，非常结实，适合用来盖房子。酒店主体是一个巨大的门厅，有210米长，七层楼高。可从外面看除了一层外上面六层是一个单面陡峭的单片屋顶。
门厅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天井，中间耸立一座用流纹岩砌成85英尺高的超大壁炉，壁炉直插屋顶。天井四周是四层木制的露台，楼梯就在门厅的四角，每一层露台都是是游客休息区，且和客房相连。一般酒店很少有这么大的公共区域。
所有的栏杆，地板、台阶都是不加修饰的原木制成，透着一股质朴粗旷的美感，但在那精心设计的点点灯光下，又散发神秘的魔幻感，让我想起《哈利·波特》里的霍格沃茨魔法学院。这种建筑风格被称为美式乡村风格，在上个世纪初十分流行。那时正是国家公园井喷发展的年代，CCC在建设国家公园时广泛采用这种风格，所以也被称为“国家公园乡村风格”。
四
大雨和疫情并未影响人们出游的心情，酒店里挤满了躲雨的人。突然间淹没在人山人海中，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满身泥浆，浑身汗臭的我似乎不属于这里。我试着订间客房，得到的答案却是酒店几个月前就已经出售一空了。天气预报显示降雨还将持续三到四天。我决定先去西黄石休整两天。
以我过去的经验，在旅游区搭车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就在我踌躇之间，一个大巴司机叫住我，他说“老弟你这么搭车，怕是不行的。很遗憾，我没法载你。你知道的，那些游客不会让你上车”。说话间他拿出了一个写着“Need a ride”的纸板递到我手上。
我端着纸板走到停车尽头的公路出口，路过的游客都投来那种“这家伙是不是有病”似的目光，不举着牌子等了半个小时，就有车停了下来。这运气直逼中5000万元彩票。车里坐着一家三口，来自哈萨克斯坦，住在宾夕法尼亚。开车的是丈夫，妻子和一个2岁大婴儿坐在后排座上。司机说：“我们车子下，麻烦你抱着背包可以吗？”
“当然可以！”
就是让我趴在车顶上，我也愿意。我心里这么想着。上车开了十几分钟，司机才问到，你要去哪里。我说西黄石。司机说巧了，我也会路过西黄石，正好顺路。汽车沿着火洞河穿过下间歇泉盆地。河两岸到处是野牛和马鹿。我一路吹牛，哄得三口人十分开心。
在西黄石蹉跎了一天，我就忍受不住回到路上。回老忠实镇的过程十分顺利，我特意选择在离国家公园大门还有几百米的地方搭车。等了40分钟，便成功搭上了车。一天前，因为大雨没有能够仔细观赏上间歇泉盆地，这一次我几乎逛遍了所有的泉池。最终等到了老忠实泉的喷发。就像朗福德所描述的那样，这些间歇泉是黄石火山馈赠给人们的礼物。只是不知道人类是不是能在他下一次喷发之时存活下来。
过了中午，我告别了老忠实镇。之前山径一直向东北方向迂回，现在再次向南钻入密林。车流的轰鸣声被抛在脑后。小路上的有人越来越少，森林再次重归宁静。我又回到了熟悉的世界。黄石并不是那种一眼便知的火山，它没有雷尼尔火山那样高大显眼的火山口。但路边的岩缝里不停溢出的带着刺鼻硫磺味的白雾让人时刻感受到火山的律动。
下午，乌云再次淤积在山谷中，很快雨滴就落了下来，我冻得浑身发抖。在烟雨中山径再次越过火洞河，没多远便到了一片不知名的白沙地，这里分布着大大小小几十个喷泉眼，每个都喷着白烟，泉眼大多有1米到1.5米高。上间歇泉盆地的白沙地与间歇泉被围栏圈了起来。游客无法近距离观察泉眼。这里却没有围栏，也没有任何警示牌要求远离喷口，所以我仔细观察了每个泉眼。
就在这时雨突然大了起来。穿过一大片花旗松林，山径沿着肖肖尼溪东岸蜿蜒。2英里后，山路消失在一片广阔的沼泽中，在深到大腿根的泥水中跋涉，让我苦不堪言，一不留神便在一头栽进一个泥坑里。爬上来时腰一下的衣服已经浸满了泥水。大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好不容爬上一片高地，绕过两条溪流的入水口，山径又一次钻进沼泽地。这时我看到了肖肖尼湖。坦白说我对黄石公园一切美好的印象都在这里。即使老忠实泉那神奇的间歇泉也比不上静谧宽旷的肖肖尼湖。即使此刻的我正狼狈地站在一片沼泽中寻找前路，肖肖尼湖也足以消减我心中一切疲劳、不堪与痛苦。
终于我爬上了湖的南岸，雨也渐渐停了，云雾耗尽了能量，逐渐让位给湛蓝的天空。我这才意识到雾霾消失了。夕阳从密林的另一侧扫过如湖面，泛起一片晶莹剔透的光。我忘记了寒冷和疲劳在路上飞奔，直到湖的东南端。这是湖的出水口，刘易斯河发源于此，最终会在黄石国家公园的南大门口汇入蛇河。
我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涉水过河了。可能是几天阴雨的缘故，河水虽然流速不快，但也没过了我的腰。河对岸的密林里，便是今天的终点。搭好营帐，我煮了米饭，来到湖边坐下。夕阳已经落到了湖另一边，孤独小舟横在沙滩上，湖水轻轻拍打着沙滩。从喧嚣走入寂静，这一天对我来说实在太精彩了。时至今日，黄石已经非常商业化了，一般游客驾驶汽车就可以深入上间歇泉盆地，但如果想要真正领略它的魅力，还是要向当年柯尔特、朗福德那样依靠自己的双脚。这就是我徒步旅行的意义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