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已过，小寒时节，羽绒衣不敢离身了，心都似乎臃肿起来。 昨夜有位领导朋友告诉我，正在乡下吃“山林烤全羊”，不觉让我悠然神往。今日中午便邀请了另一位空闲的朋友，吃羊肉御寒去。

冬季吃羊肉，似乎已成为一种仪式。各种平台上羊肉图片琳琅满目，各种优惠打折，让人目不暇接。渐寒杭城，一时草原辽阔，草色茂盛，咩声连绵，温暖如春。

遥记2018年初冬，被朋友从书桌上拉到余杭仓前一个村庄去“捞羊锅”。村庄外面田野连绵，庄稼蔬菜一片郁葱。村里多是小道，几条小狗乱窜着摇尾迎接，池塘里几只白鹅趾高气昂。村里都是羊肉馆。家家都有几个大桶，或木或铁，里面汤颜色呈或深白色或深黄色，号称“百年老汤”。我心里正嘀咕，这样积攒多年是否卫生？只见前往的食客都抢着要了一碗，美美品尝起来，还啧啧称赞。老板还宝贝似的不舍得再续碗。食潮汹涌，来不及多想，我也加入品美食大军，大快朵颐起来。果然，汤香馥郁，肉肥骨美，乡蔬鲜嫩，龙井飘香。

又记2021年1月，冬日寒冷，曾四处找羊肉馆解馋。后来在转塘龙坞一个山村里，找到一家农家乐。后山茶丛翠绿，屋后山泉潺湲，室内炭火炙热，桌上羊汤膻香。冬笋鲜嫩滑口，烤羊腿油脂淋漓。小口喝汤，大口啖肉，浅口品土烧，氤氲满屋。 同往的还有一位美院的老师，说以后要常来这里“找灵感”，我笑他是来找“饕餮”的灵感。

近日准备寒假教材（已经是近年来不断改版的第4套了），数日熬夜，感觉体力颇有不支。又有冬日“羊肉暖阳”情怀，于是约上朋友找个地方进补去。

一排街道，多家羊肉馆。挑了一家“新疆羊肉馆”，心想这里必定正宗一些。地方略偏，店里却很清爽。午间食客不多，点了几道菜，很快就陆续送上来。

喀什缸子肉，用个大茶缸文火慢炖。茶缸外面有“大海航行靠舵手”的伟人图案，更有时代久远感。缸里羊汤略有膻味，汤色却清亮可见，心想这也许是原汁原味原色吧。

“手抓羊肉”上来了，肥瘦相间，盘底用生菜叶衬托。盘侧盛放一小撮椒盐，抓起羊肉蘸蘸就可以开动了。本来还担心有些腻继续膻，入口后，却肥美可口，咀嚼间颇有劲道，毫无腻膻之感。一份半斤很快吃完，意犹未尽，赶紧又再点一份。

正用“拍黄瓜”清口，“架子肉”送上来了。好一个铁架子！几根铁丝竖立着，四周围了两个圈。烤得焦香的羊肉围成一圈挂在铁丝上，感觉像献祭，很有一种仪式感。烤肉里不见肥肉了，都是连骨精肉。烤得油汪汪的，散发着扑鼻香气。

赶紧造呀！

午间不喝酒，就品茶。店里有两大茶缸茶，一缸是“新疆砖茶”，一缸是“新疆灰枣茶”。灰枣，久闻大名，颇具地域特色。砖茶，就想到丝绸之路了，它不就是由我们江南贩运到西域去的吗？但好像都是用茶叶边角料制作的，我们杭州盛产龙井，还要喝这个砖茶呀。内心颇有些鄙夷，但入乡随俗吧。倒一杯，颜色红黄微暗，品一口，口感醇和微涩。随口赞一声，这是砖茶呀。旁边有个男士就接口了：

“是呀，这是砖茶。新疆人多吃牛羊肉，要用这个助消油腻，降脂减肥，降低血压，杀菌消炎。新疆蔬菜少，喝砖茶还能补充营养，弥补维生素和矿物质呢。”

哦哦。确实是这样。对砖茶的轻视不觉一扫而空。“那么这个灰枣茶呢？”

“这个是给女士们备的。可以养颜补血，健脾益胃，养血安神，美白祛斑，延缓衰老。”

哈哈，好厉害的功效广告词。我也要来喝一杯。

不觉对这位男士感兴趣起来。和他闲聊了一下，知道他是老板，姓杜，临安人，在新疆十几年。今年刚回来，新开了这家“杜哥家”新疆羊肉馆。

“新疆羊肉馆就要有新疆的特色。羊肉要从新疆进来，平常羊肉进价三十多，新疆羊肉要五十多。”

“杭州羊肉都是火烤熟的。我们店的羊肉是在坑里用文火闷熟的，切开后血丝可见，细嫩无比。”

“店里准备了免费的砖茶和灰枣茶，店员说，那这样饮料就卖不掉了——确实卖不掉了。但我想，新疆店就要有新疆的特色。喝新疆茶，吃新疆羊，才能体验到地道的新疆味道。”

最后这句话打动我了......

回桌，和朋友说起老板和店里的两罐茶。朋友悠悠道：这老板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朋友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年轻时转战商场，车流滚滚，上至厅级领导，下至路霸刁民，各色人物，接触无数，也曾顺境逆流，也曾历经艰辛，最终功成身退，静观云卷云舒。如今闲暇喝茶养生，偶尔出山从容理财，谈笑间运筹帷幄，亏盈处气定神闲。

“生命长度有定数，短短三万多天。既然长度有定，为什么不能活出生命的宽度？”

生命的宽度？？我疑惑。

“定好正确目标，设置美好愿景，尽快完成手中的事情。三天的事用一天完成，增强每一天的容量，拓展生命的宽度。这样，你也就可以早日像我一样喝茶了。”朋友微微笑道。

顿悟。

新疆砖茶，生命宽度，在这个小寒的中午，好好给我上了一课。

“老板老板，快快，拿羊排！”数位外卖小哥风驰电掣，来去如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