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归去来
记忆就像是层层剥开的茧，除去繁冗复杂的过程，就是在这抽丝剥茧的痛苦之中，记忆中的过去就这么鲜血淋漓的，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尘封的记忆终于席卷而来，往昔中说不出来的痛苦沸腾在心中的火海，又像是化不了的寒冰利刃要割裂我这残躯，我终于想起了我怀念的祖国，也痛恨那个曾经遗忘过的自己，简直，罪不可赦！
“瓦尔——”
我听到了我哽咽的声音，还有那控制不住的眼角流下的眼泪，我从来都没有哭过，苦过痛过血肉模糊的时候都没有哭过，可是我现在哭了，瓦尔小小的身躯都抱不住我，我将脸埋在他怀里，哭的撕心裂肺，哭的声音嘶哑，哭的天花乱坠，可是这一切的一切，是那份我知道的，纵然沉重但是绝对不能遗忘的记忆，那是我的家，那可是我的家！我的家啊！
我不知道我哭了多久，只记得隐隐约约的听到了歌声，那不是瓦尔曾经给孩子们唱过的摇篮曲，不是属于瓦尔的那份温柔，记忆里唱歌的地方是人山人海，没有山，没有海，但是有好多好多人。
好像是一个红色的高高的房子里面的一个人在万籁俱寂中说了一句话，好像就是因为这句话，那种伟岸的身影像光一样照彻长夜，好像是因为这句话大家唱起了这首歌，好像是因为这句话沸腾了一个城，不，一个国。
这句话是什么？
“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今天成立了——！”
一片沸腾，宛若火海，惊天动地，气势如虹。
这里是哪里？
“北京天安门！”
这……
“中国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
原来是，中国！等等——中国？！！
想到这里，原本痛苦的快要破散的躯壳竟然都有了要复生的意思，向上，向前，伸长，蔓延，生生不息！
落下的泪要浸湿棉衣，要被风吹干，要干涸在过去，永永远远；紧蹙的眉被温柔抚平，滋生的恐惧被歌声吹散，像尘埃，像碎影，在躲藏，在消匿；而这一切兜兜转转的磨折，都是为了成全我新生的安心。
中国啊，竟然有如此魔力，因为啊，她本来就是我的神明！唯有她，才能解救我被束缚的魂灵。
“家……”
“我想……回家……”
我感觉我的身体被瓦尔抱紧，我感觉他温柔的胳膊在温柔的颤抖，我感觉我空荡荡的心要被填满，温柔和爱，成为了源源不断的新泉，沿着我的血管，我的脉搏，我的呼吸，从舒缓的流淌，到激情的放纵，要喷涌，要勃发！
——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瓦尔……”
我抬起头，看着他，心中思绪万千，没有回复他的话。
瓦尔突然笑了起来，一如既往的清澈明朗，我听到他说：“陆渭池，你知道吗，我第一次看到你换了双眼睛。”
心中疑惑，什么叫换了双眼睛？
“以往你的眼中只有沉闷，让人看不到尽头的深沉，只要盯着你的目光超过了十秒钟，就像是进了一个无限轮回的深渊，被束缚，成为桎梏。”
我从来不知道以往的我在他眼里竟然是这个样子的，莫名的感觉到很是神奇，我竟然就这么淡淡的跟着他的声音，走向了那个深渊中的自己，不过幸好，瓦尔一直在我身边，他未曾让我就那么留在那里。
瓦尔回头，笑的温柔，就像是瓦尔登湖的蔚蓝色一样温柔：“但是现在，我在你的眼中看到了情绪，看到了过去和未来。”
“我不是第一次见你哭，但是我是第一次见你因为负疚而哭。”
“陆渭池……”
我知道他在喊我，我静静的听着，似乎刚刚习惯这个名字一样，虽然，这个名字是我骗他的。
“回去吧。”
我抬头，看着他，瓦尔登湖湖面重新升起的太阳散发着慵懒的光辉，透过沙滩边的小木屋的窗户直直的射了进来，给瓦尔打上了一层光韵。
“或许，曾经的那些痛苦已经成为了过去；又或许，我们曾经敬仰的未来已经成为了现实；陆渭池，相信我，你们曾经的信仰，时间已经给了你最正确的答案，回去吧，记得你的执着，你的选择一定有他的意义。”
又似乎是一声轻叹，我听到他的声音逐渐模糊了起来，可却字字句句又是那么的清楚。
“陆渭池——回家吧。”
我知道，困扰了我很久很久的执念就是回家，可是如今我知道了回家的方向，却不明白我当初又为何要来到这里？
“瓦尔，那……我当初……”
瓦尔笑了，他依旧是那样，清楚的知道我想说什么：“陆渭池，你想要的答案，都在你的家里。”
我点了点头。
瓦尔就像是一本书，一本什么都懂，却不是百科全书的书，而这一切的风云变迁，又像是他曾经告诉我的一句话：“日出未必意味着光明，太阳也无非是颗晨星而已，只有在我们醒着时，才是真正的破晓。”
兜兜转转，归去来兮——
我走的那天，瓦尔拉着我走向了我们一起来到的这片海的沙滩边，我们都赤着脚，任由海浪吹打着，这是一个辽阔的天堂，这里有宁静的风，自由的鸟，红色的贝，动听的歌，还有，不知道待了多久的，又或者说是陪了我多久的，温柔的瓦尔。
陆渭池眼中，有一片湖，蔚蓝色的，泛着蔚蓝色天空上的白云才有的白色的波纹，一圈又一圈，一点又一点，就这么开始像四周扩散，又不知不觉的，全然消散了去。
——20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