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我提着背包准备出门去药店拿中药，只见嘟嘟背着一个塑料瓶（他爸爸给他做的存钱罐），尾随身后。

“嘟嘟，你干啥呢？妈妈要去给哥哥拿药，你不要跟着。”我把他挡在门口。

“妈妈，我要去，我要陪你一起去。”嘟嘟倔强起来。

我只得妥协，“反正跟着就跟着，不会给你买任何东西的。” 我心里默默打定主意。

嘟嘟这孩子，几乎不错过任何一个跟大人出门的机会，而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只要走出小区，就有各种商店，每一个商店的玩具都对他充满了诱惑力。

果然，还在小区路上走的时候，嘟嘟就搬出他那五寸不烂之舌开始游说：“妈妈，我看到一个非常可爱的小猪，它是一个存钱罐，而且还可以当摆件……”“嘟嘟，你一天到晚能不能想点和玩具无关的事情？”彼时，我，作为一个劳累了一天的老母亲，耐心已经荡然无存。

“妈妈，那个小猪它真的很可爱！”小嘟委屈巴巴地辩解。

“哎，他毕竟是个五岁的小孩啊。”我心里想，于是口气缓和下来：“小嘟，你有没有注意到，你一天到晚看到什么就想要什么？”

“我看到别的小朋友有什么我就想要什么，我看到商店的玩具我也想要商店的玩具……”小嘟接着问：“妈妈，为什么我那么容易被诱惑呢？”

“那是因为你像月亮一样，很容易变化。”我说，“你看到什么就容易被什么影响，比如你看到这个玩具你觉得你很喜欢，但是过一会儿你看到另外一个玩具你也觉得很喜欢，小嘟，你是不是这样的？”

“是的，妈妈，我是这样的……我很容易被诱惑。”小嘟小声地嘟囔。

“但是小嘟，我们不可能看到什么就喜欢什么，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因为我们的钱有限，对不对？”小嘟没有吭声。

“所以，我们一定要在买东西之前确认什么是我们真正喜欢的！”我试探着询问他：“那么我们要怎样来确认呢？”

“我今天看到这个东西我喜欢，但是我不买，我明天再看我喜不喜欢，过几天再看我喜不喜欢……如果我一直都喜欢，那就是我想要的。” 小嘟流利地回答，这也是我曾和他说过的方法。

“是的，小嘟，你说的很对，我们要有耐心来确认什么是我们真正喜欢的，这样我们的钱才能花在正确的地方，不然，我们把钱买了我们只喜欢一下下、然后就不喜欢的东西了，那么我们就没钱去买自己真正喜欢的东西了。”

小嘟认真地听着，他现在对钱开始有概念了，因为他在自己存钱，他背着的存钱罐里的钱就是他自己收集塑料瓶子卖掉换来的，所以他知道这些钱来之不易，也不会轻易去花掉。

我和小嘟聊着天就到了药店。

可乐的药还没好，店员让我们再等一会儿，我和小嘟站在眼花缭乱的玩具和零食架前。

以往，小嘟会直接拿起一个玩具叫我买，可是这次他不一样了。

他站在一个货架前看了看，指着一个玩具说：“妈妈，我看到这个我就喜欢这个。”然后，他又站在另一个货架前，指着另外一个玩具说：“妈妈，我看到这个我也喜欢这个。”

“我看到什么就想要买什么……所以，妈妈，我会有耐心，因为我很容易被诱惑……我看到我喜欢的我先不买，我过几天再看看我还喜不喜欢，如果我一直都喜欢，那就是我真正想要的。”

啊，这孩子的悟性真让我惊叹。

“嗯嗯，是的，小嘟，你很容易被诱惑……在这点上，哥哥和你不一样。”

“妈妈，为什么我和哥哥不一样呢？”嘟嘟说。

“因为你们天生就不一样。”

“是我们的属性不一样吗？”嘟嘟继续问。

“是的，你们的属性不一样。”

“哥哥喜欢读书，我不喜欢读书，我就喜欢玩具。”嘟嘟观察着我的表情，似乎想要求证什么，我知道这些话是奶奶经常说他的。

“你不是不喜欢读书，你的字也写的很漂亮，你只是更容易被环境中的玩具诱惑而已……但是没关系，你看到了喜欢的玩具但是你不买，你愿意去确认什么是你真正喜欢的玩具，这样你就不会被诱惑了。”我试图引导他。

“好的，妈妈，我会这样的，我不买，我会确认。”小嘟乖乖地说。

之后，在等待的时间里，他接受环境里各种玩具和零食的诱惑，但是他没有去认同任何一个诱惑，因为他没有对我说：“妈妈，我要买这个或者那个。”

他只是安静地站立在那里，看着那些炫目的玩具，全然地体验着那种诱惑，但是不被降服。

看到他如此有领悟力，当店员找给我五元零钱的时候，我第一次起了个冲动：“嘟嘟，妈妈这五块钱奖励给你，因为你是一个说到做到的小朋友。”我把钱递给他，他拿着钱小心地放到背着的存钱罐里。

当提着药走在回家的路上，我们再次提到了月亮。

“妈妈，为什么我像月亮？”

“因为月亮每天都在变化，从初一到三十，每天每天都在变化，而你也是这样变化的。”。

“那月亮会知道什么是它真正喜欢的吗？”

“知道，因为它会花三十天去了解自己的变化，然后三十天后它就知道什么是它一直喜欢的了。”我回答，“小嘟，你可以向月亮学习，学习了解自己的变化，学习去等待，然后你就会知道什么是你真正喜欢的了。”

“妈妈，我知道什么是我喜欢的了……我一直一直都在说我要养小仓鼠。”小嘟笃定地说。

“是的，小仓鼠是你喜欢的，妈妈也知道，因为你一直一直都在说要养小仓鼠，所以这种一直都喜欢的就是你真正喜欢的。”

“那么妈妈，我上一年级的时候可以给我养只小仓鼠吗？”小嘟充满渴望地请求道。

“可以的，等你上一年级了就给你养小仓鼠。”我并非只是嘴上答应，而是通过时间的过滤，我和嘟嘟都确认这是他喜欢做的事情，对于这样的事情，即使我不喜欢也会支持。

“妈妈，我也很喜欢月亮。”小嘟说。

“那以后晚上有空的时候，妈妈就带你出来看月亮。”

……

我和小嘟这个可爱的、敏感的、如月亮一般透明的小男孩就这样一问一答地走回了家。

在今日这样一个疲惫不堪的夜晚，因为有他的陪伴，而变得格外温馨起来。

做一个反映者的母亲，自然有艰难的一面，但反映者的“光”给我带来的疗愈远远超出那些所谓的“艰难时刻”。

写于2023年9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