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我走进理发店,请理发师修剪我那干枯如杂草般的发尾。为打破沉默,我随意地问年轻的理发师,是不是有一种专给白头发上色的染发剂,他回,有啊,不过你又没几根白发,不需用这种染发剂喔。说我没几根白头发,那感觉听着就像是夸我年轻,我内心不免泛滥出那种类似莎士比亚酸掉牙式的臭美情绪。我接着理发师的话说,很多现代人四十不到白头发就比着赛往外冒,他说,是啊,如今的人生活压力大呀,房子,车子,小孩的教育费用,哪个都让人感觉压力山大呢。
理发师的话说得不无道理,我们活在这个物欲横流的高消费时代里,很多的压力令我们无法逃离。但我想,抛开那些我们必须面对的压力,很多时候会不会是还因为我们要得太多,太复杂,太过追求速度了呢?
衣食住行,作为人的基本物质需求,我们早已得到满足,对部分人而言甚至已经是很丰盈的生活了。但人的欲壑难填,我们已经有了第一套房,却在心里盘算着购买第二套,甚至第三套房;男人开着“大众”,羡慕着狂野的“路虎”;女人涂着“美宝莲”,想要换“香奈儿”,……对少数人而言,完成这样的一个跨越,轻而易举,也无可厚非,但于平凡如沙粒般的大多数人来说,却需要付出更多。那意味着别人夜梦欢畅时,你需要挑灯夜战比鬼还睡得晚,别人挑一百斤的担子,你得往自己瘦削的肩膀压上千斤重担。该休息时,你熬夜,该减负时,你给自己增压。你的超负荷运行或许为你换来了豪车豪宅奢侈化妆品,但也可能提前透支了你的健康,换来了你早生的华发,因为你无止境的欲望。
我想,这也是一个过于追求速度的浮躁时代。为了追求高效,速成,追求利益最大化,我们违背着生物的自然生长规律,人为地对它们加以干预,破坏,生产出那些看着也差不多的东西,比如食物。我是土生土长的农民,所以很清楚地记得小时候每家每户都会喂一头猪,从年头到年尾,给猪们喂食鲜嫩煮熟的青菜叶,让它们长得膘肥体壮,成为我们过年时餐桌上难得的美味。那会的猪肉真是能吃出鲜香甜的味道的。而现在产业化链条的饲养机制下,猪,鸡,鸭,还有其他食用动物,出栏时间不过三四个月,而为了它们长得更快更肥不生病,添加抗生素,催长素,瘦肉精,……有良心的商家会严格控制那些外围因素的用量,但因为滥用而被频频曝光的不良商家也不在少数。还有水稻,玉米等粮食作物也一样,滥用化肥农药早已不新鲜。我们餐桌上摆放着用那些食材做出来的美味,夹一箸放在嘴里却怎么也嚼不出那味蕾曾有的感觉,却或多或少,将那些残留的抗生素,化肥农药等纳入我们脆弱的身体之内。人长久地摄入那些食材,日积月累,身体承受相应的健康代价也就不足为奇了。
回头看我的父亲母亲在他们的花甲之年里, 依然是一头青丝浓密光亮,如今他们年近八旬,半数头发也依然乌黑。在我的记忆中,我很少见到我们的父母辈尚在四十岁的壮年之时就白了头发的,可他们大多都是从缺吃少穿中走过来的。小时候,母亲炒菜用纯粹的山茶油,几滴油沫飘在锅底,沏上半瓢水当油,而如今我们炒菜剜上半瓢七七八八的调和油,沏上几滴水融化食盐。也是小时候,母亲用榨山茶油剩下的茶渣烧水给我洗头,洗出来的头发乌黑油亮,直到如今,母亲偶尔还会用这样的方法洗头。而父亲种的小菜是极少施化肥农药的。
我们的父母辈看着是粗鄙而不讲究的,而其实他们最讲究,他们崇尚简单的自然法则,他们深悟人性的本源需求,他们也知道什么才是对自己最好的。而我们现代人,看似讲究,却总在将就着自己,胡乱地吃喝,为着自己的欲望胡乱地糟践自己的身体,却总将自己身体负累挫败的原因归咎于生活压力太大。
我不过是无知无识的女屌丝一枚,说不出多高深的道理,我也并非想要推崇大家都回归父辈母辈们那种简单原始的生活。但至少我们可以让自己的欲望更少点,生活更简单点,崇尚自然更多点,做人的善良更多点,而那样我们的生活压力会更小点,快乐会更多点,或许白发便不会在我们年纪尚轻时就赖上我们的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