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见多了主任专家的人物专访，我更想挖掘那些发生在平凡的我们的身上的事。只要已经工作一年的你学过医、护、药，不管你是继续在医学界发光发热，还是转行跳槽，我都欢迎你来和我聊一聊你所经历的故事。如果你愿意，请简信我。
一杯拿铁，一杯卡布奇诺，放在落地窗旁的咖啡桌上，我们的采访就这样开始了……
得了阑尾炎不一定是坏事
小学老师布置作文，不可免俗地让大家写一写长大以后想做什么。年幼的然哥执铅笔写下『我想做一名医生』。
虽说不是出身医学世家，但是然哥坦言，自己对于医学的执念缘起一场再简单不过的阑尾炎手术。
小学两年级的时候，然哥突然犯了急性阑尾炎，被拖到医院去开刀。“当时觉得开刀会很痛。结果当我还在等着肚子上开膛剖腹呢迷迷糊糊已经被推出了手术室。”
也许是出于对这种经历的好奇，那时候的然哥就开始真正喜欢上了医学，而且他下定决心要当一名医生。据他所言，家里那本《十万个为什么》医学部分和《家庭医学手册》很快就被他翻烂了。
那时候的然哥并没有考虑想做哪个科的医生，但在高中的时候，一部日剧《医龙》让中二病阶段的然哥萌生了一个念头——我要去心外科做医生。然而这个念头维持不过几个年头，上了大学后然哥改变了主意，投向急诊科的怀抱，“我认为急诊科是一种跨学科的全科科室，更能锻炼自己。当我亲手把一个病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时候，这样的成就感难以用语言形容。”
我还是能做我想做的
理科生然哥同学经过高三的荼毒摧残后考进了上海西南某高校，如愿以偿进了医学院，但天意弄人偏偏是护理专业。不是没想过换专业，非常可惜当时的政策不允许。于是然哥只能把做医生的愿望吞进肚子，遗憾地读了四年护理。“不能做医生比较遗憾，但是在急诊科做一名护士也是不错的，也能参与急诊科的抢救工作啊。”
学习医学要从学习解剖开始，然哥对此的反应竟然是很兴奋，“从来没有觉得血腥或恶心或害怕。上第一节课的时候我们班有一个同学直接吐了，而我一直很适应，可能看我妈杀鸡杀鱼看惯了。”
然哥说他最不擅长的是妇产科，而且把原因推给性别！“我是男生，这方面就是学不好，学之前还想着为了以后的老婆孩子要好好学习妇产科和儿科，结果考试成绩都是低空飞过，感觉这两门课特别难理解。”
大学时期的然哥很头疼，为什么捏？据他所说，护理专业在学习临床知识方面都很浅，而且偏机械性，只需要让你知道做什么，不需要学习为什么这么做。这可难不倒酷爱临床医学的然哥，他广结良友，向许多临床专业的朋友讨教医学专业问题，也参与他们的模拟手术。久而久之，然哥成了他们模拟手术小组的“御用”洗手护士。
4家医院，3年多的时间，最终选择离开
大学第四年的毕业实习，然哥去了仁济医院，每日的常规工作包括跟着老师查房、配药换药等。这一年的时间里，问及然哥印象最深的科室是哪一个，他说是心内科。
“带我的老师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有一次因为学校里学的操作和医院里用的操作不一样，把我们全骂了一遍，都骂哭了。但是，这位老师会教我们包括心电图、疾病用药等非常深的专业知识。这点让我非常感激她。”
“在心内科，我遇到一位冠心病患者，和他关系很好，我送病情稳定的他出院疗养的时候还挺舍不得我。之后我去急诊科实习的时候，又遇到他了，他和他老伴还记得我，完全没想到患者会记得一个实习护士。”
“我遇到过一个印象很深的病例，是在仁济的手术室实习那会，快下班的时候来了个要做胃切的患者，我自告奋勇想去看看。打开腹腔的一瞬间我觉得很震撼，典型的皮革胃，就像一个牛皮包，摸上去很硬，包括肝脏、肠子等整个腹腔都是白点，后来医生和患者家属沟通过后直接关腹放弃治疗了。当时我真的是很不甘心，明明都上手术台了，却什么也没做。”
良师、益友、丰富的临床经验，这就是然哥在毕业实习中的最大收获。
大学毕业后然哥考研失败，抱着半工半读的心，他先去了长海医院，医院给了他选择，急诊还是手术室，和父母商议后然哥去了手术室。然哥说他当时还想再一次考研，结果医院的规章制度不允许，所以他在短短一个月之后，就离开了长海医院。这一个月的时间虽短，也让然哥体验了一把高强度的工作——从早上7：30到晚上11：30连开了4台腹外疝和7台甲状腺手术。
第二次考研失败后，然哥在预订导师的推荐下，去了长征医院做了“免费劳动力”。入院之初然哥又一次面临科室的选择，让大家都很诧异的是，然哥的选择是院内最脏、最累、最没人想去的急诊抢救室，而在那里，他度过了医院生涯中最辛苦也最开心的两个月。
说起在长征医院的经历，然哥滔滔不绝，“有一次去值小夜班，刚到科室就看到一个人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地上一摊血。同事告诉我这个人从旁边高架上跳下来，脑袋着地，已经放弃抢救了。不久，来了五六十个规培的医生吧，都是来围观学习的，场面人山人海的。再过一会，法医到场鉴定死因，恰巧来的法医是我的学长。他和我说：‘学弟啊，我们一起收拾一下吧。帮我捡一下那块脑壳，对，就是护士姐姐脚下那块。’收拾完之后学长走了，没想到2小时后又见到他了，这次是因为一个跳楼的，估计是躯干着地，所以场面好看一点。当时是我给他做心肺复苏的，一按，‘咔嗒’……然后我们检查了他的腹部，已经全部僵硬了，严重的腹部内出血。抢救了半小时，最终判定死亡，其实当时我们都心里有数的。”
在长征急诊待了两个月后，然哥因为待遇问题，离开长征医院去了中山医院。由于中山医院的急诊科不收男护士，于是他在心外ICU——全院最苦最累的科室工作了一年半。
有人说，如果你要看你的职业前景怎么样，你就观察你的前辈怎么样。科室里工龄最久的前辈，41岁未婚，工资也不高，工作内容仍然是最基层的。
然哥说：“在那里，我觉得很抑郁，似乎在ICU工作的人都容易心情抑郁。我开始考虑，这份职业是否还适合我。”
一年半的时间里，压抑的心情一点一点填满然哥的内心，甚至开始出现自暴自弃的想法。最终然哥下定决心，不再做护理这份职业。
谈及对生死的看法，然哥表示自己对这方面看得比较淡，生与死是人生必然的开始和结果，他自嘲道：“可能因为以前每个月都要面对十几个死亡病例，已经习以为常了。其实我们都已经尽力抢救了，没有给自己留下遗憾。”
另辟途径却依旧不忘初心
离开医院之后，然哥想，既然不能在一线，那可以退到幕后。以前在医院的时候，学习的机会非常之少，趁着离职的机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世界给了然哥一个机会，他成了医学界的一名“后援”。
进入《医学界》后，然哥成功转型成为一名医学编辑，工作相对医院轻松了很多，待遇也好了很多，每天查资料、写文章给临床医生看，工作充实而满足。借助《医学界》的平台，然哥有幸结识了很多医学大咖，也得到了学习的机会，考取了美国心脏协会（AHA）认证的基础生命支持（BLS）和高级生命支持（ACLS）证书。
然哥有非常多的爱好，听音乐、玩游戏、研究美食、打篮球、台球，偶尔胡乱弹一把吉他……现在的他，有更多的时间阅读感兴趣的书籍，看喜欢的科学类纪录片以及每天坚持锻炼。他爆料，离开医院后，他整整重了20斤，心情开朗了许多，也健康了许多。
怎样才是一名好医生？然哥很客观地表示，他觉得好的医务工作者必备丰富的专业医学知识，医学知识方面需要培养跳跃性思维，让思维像蛛网膜一样扩散，但要控制好不能出血。除了专业，最重要是对救助对象抱有仁心，这样才能让这些专业知识用对地方。
谈及现在国内的医患关系，然哥说每次看到医闹的新闻都会觉得很伤心，这些社会现象都表明现在有一些患者已良心不复，他们都坚守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想法，自我的意识非常强烈，他们没法理解医务人员，理解医学的局限性。宁可相信“三人成虎”的传言。这样的医疗环境想要从根改变，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对于未来的职业规划，然哥希望能升职加薪成为一个小团体的leader，多赚钱好讨老婆。一问到还想不想回医院做护士他就连连摆手，“我不想再做护士，而且我也没有机会再当医生，但我考虑成为一名专业的急救员，加入专业的急救组织，做一名马拉松等赛事的急救志愿者，当然，这是副业的打算。”
然哥说，如果能重生一次的话，还会选择学医，而且如果将来孩子想学医的话，会支持他。医学，或许是然哥一辈子的信仰。现在，除了自己的本职工作，然哥在业余时间和女朋友一起做了一个病例分析的栏目，目前已经开始了第二季，能和来自全国的医生一起讨论病例，也算是圆了然哥做医生的梦想。
采访、编辑丨佳木繁玥
采访嘉宾丨岚逸筠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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