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年前，在县城的东郊，一个地摊窝棚里，爆炒了个辣椒土豆丝，切了一份猪头肉冻，一盘蒜苗炒豆腐皮儿，还炖了一盆萝卜丸子菠菜汤。那时候的酒，桌子上能有瓶兰陵特曲就怪好了，四块五一瓶。我忘了那天晚上是谁请谁来，反正四个人，一个是我的好哥们小老大，早早出去当包工头了，另一个也是我哥们，名字叫小七，还带了他刚交的女朋友来。
那是个春寒料峭的夜晚，街市上灯光暗淡，来往的匆匆过客，蜷缩着脖子一脸倦色地来了又去，谁也不会在意路边昏暗的窝棚里正喝着冷酒的四个无聊的人。
那天我和小老大喝的是白酒，小七叫了火锅啤，那时候当地有一款啤酒，据说里边加了红糖生姜，专门为喜欢喝啤酒的人冬天准备的，据说这玩意儿冬天喝下去暖胃，现在想想纯粹忒么胡弄鬼呢。小七的女朋友叫了一瓶饮料，大冷的天，喝冰饮料也够受。
小老大边喝酒边与我们分享那几年当工头的体会以及赚钱的心得，把刚刚出道的小七他俩整出了一脸的神往与崇拜，连连举杯敬小老大，他的小女友也以饮料代酒，连喝了三杯。我当时还在原单位不死不活的混日子，一天老板给四十五，这是项目繁忙的时候，业务不多了开二十，干一天有一天，请假休班没有。
小老大是个厚道的兄弟，见面就鼓励我单干，但我和他们的情况不一样，他和小七一直在项目上搞技术，业务水平在那儿摆着，而且结交的人脉广泛。而我呢，干后勤的，整天猫工棚里对着一堆花花绿绿的单据手忙脚乱，工地上情况不熟悉接触的资源也少之又少。
酒至酣处，小老大举杯敬了我，说，哥，是时候下决心了，现在外面的机会这么多，赚钱的路子这么广，勇敢走出第一步，可能就是海阔天空…… 旁边的小七撇撇嘴，说，老大，就别劝他了，在我俩这儿，他是最没本事的人，说多了没用。
我在那一刻坚信酒后吐真言（而今阅人无数，虽然我现在不相信了），我在想，小七呀，枉我这些年在工地上曾经照顾过你，怎么能翻脸比翻书还快呢？
小老大在此后的几年一直稳扎稳打，赚了个盆满钵满，在市里和县城置下了多套商铺和房产。小七，前几年听说干得风生水起，这些年远山重隔，千里迢遥，联系断了，不知境遇如何。
今早晨想起这段往事的时候，恰巧在厨房盛小米粥，汤汁不慎溅到地板上，妻子见状冷嘲热讽，唧唧歪歪没完没了。我在想，我俩的前世到底是怎么样式儿的缘分？
人都不堪的一面，人都有老了的时候，相互给别人留个台阶下，也是人性中善良的体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