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暑假蕊小妹参加实习,照例是周末偶尔回家——这是我20年来最自由自在的一个暑假,本来打算四处逍遥,奈何天热钱少,磨磨蹭蹭扭扭捏捏都没迈出大门。
一日,到商场吃寿司,买了电影票,候场期间拐到书店翻书,宿命般地摸到史铁生的《我与地坛》——“就命运而言,休论公道”:我第一次是在西师逸夫图书馆读这的这本书,这句话在三十余后还是一字不差地想起来了——文字是史铁生的救赎,文字让他认识了余华,而我此时正在阅读的,便是余华的《我们生活在巨大的差异里》——当人们把所有足字旁的字都当作是一种禁忌的时候,余华对史铁生喊道:走啊,踢足球去啊!——当读到其中的“篮球场上踢足球”,我大笑,然后掩面哭泣——为这段惺惺相惜,于无声处的友情,就像夜莺的玫瑰不被辜负,当云朵想要旅行的时候就会起风——我想要这样的友谊胜过男人。
为了史铁生和余华在我手里的意外重逢,我重读了余华的《活着》《细雨中的呼喊》《第七天》,到头却发现我最喜欢的还是《我们生活在巨大的差异里》这部杂文集——脱离了故事格局的余华,文字朴实,情感真挚,笔触幽默——“阅读会诞生另外一个时间,出现另外一条人生道路”:嗯嗯,我感同身受——面对物质的贫乏所引发的内心的自卑和对下一代的内疚,我在无力自拔中像精卫填海一般倔强而卑微地以文字开辟一个可以自洽的空间。
顺着友谊这条线,我从余华那里顺藤摸瓜摸到了莫言——在他获得诺贝尔奖殊荣的那一年,我跟风买了他的“莫言文集”——我选择重读了《生死疲劳》——《生死疲劳》太像《百年孤独》了——“我嗅到你的气味如同一条红线,沿着探花胡同如同射出的箭镞一般飞驰,后边,一条棕色的气味线穷追不舍”——西门闹转世为狗的时候,为了女主人派另一只狗去惩罚背叛的蓝解放——我忍不住把这句话读了几遍,还读给蕊小妹听,读的啧啧有声——联想起余华说的:“有灵魂的想象会让我们感受到独特和惊奇的气息。”果然文人之间就像西门狗一样,用尿滋滋划定地盘,以气味交换敌友——我选择重读了《丰乳肥臀》——十年前读累得慌,十年后读还是累得慌,我甚至还画了人物关系图谱——对上官金童的怒其不争终究是因为我和他一样的以退行作为防御的懦弱和无能——我选择重读了《檀香刑》——我觉得这是莫言最好的小说和故事,每个人物以第一人称的视角组成了上帝视角;那种打乱的非线性的叙述方式,挑起了我的胜负欲,我为能够在第十二章找到第六章的草蛇灰线而兴奋不已——就像程耳导演的《罗曼蒂克消亡史》和最近的《无名》,让我有着强烈的要追随他的镜头进入到故事里那样的凝望感。
读了史铁生-余华-莫言,还顺藤摸瓜读了以上书籍里提到的一些短篇小说,买了长篇《红房子》《德语课》——但我已经没有时间再读了——我整个八月都在重读中度过,一直读到开学第二周才读完。
我寂寞而灿烂的二零二三年的八月啊,窗棱把蓝天碧树以及艳阳都框在了外面,我的躺椅和豆豆沙发分别陷下去一个窝,盛满了奇奇怪怪的故事——文字的灵魂如游荡的鬼魅,有时候扑面而来让我惊骇哑口,有时候一飘而过让我追随长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