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鹏展翅
古董店老板递给我一只锈迹斑斑的闹钟：
“这是‘即刻醒悟钟’，能让你立刻明白人生真谛。”
“要多少钱？”
“不要钱，但每用一次，你会随机失去一件珍贵的东西。”
我笑着买下，当晚设好早上六点。
第二天闹钟没响，我睡到自然醒。
正要退货时，发现它其实在凌晨三点就响了。
只是那瞬间，我失去了“听见母亲凌晨咳嗽”的能力。
巷子尾那家布满灰尘的古董店，老板是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老头儿。他隔着柜台把那玩意儿推到我面前时，我实在没忍住，嘴角抽动了一下。
那是一只闹钟，或许曾经有过辉煌的镀金时代，此刻却一身斑驳的锈痂，指针耷拉着，像两条腌过了头的咸菜。
“这玩意儿……还能走？”我表示怀疑。
老板用一块绒布慢条斯理地擦着镜片，眼皮都没抬：“不走时。它不负责计时，只负责‘叫醒’。”
“叫醒？闹铃功能？”
“不全是，”他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着一种幽微的光，“它叫‘即刻醒悟钟’，不吵你的耳朵，专敲你的脑子。能让你在它响的那一刻，立刻明白点儿什么人生真谛。”
真谛？我乐了。这年头，真谛可不便宜。“多少钱？”
老头儿伸出根手指，摇了摇：“不要钱。”
“哟，做慈善？”
“每用一次，”他语气平缓，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你会随机失去一件自己珍贵的东西。”
这话听着就玄乎，带着股魔术师和哲学教授混合的忽悠味儿。我嗤笑一声，觉得这营销套路挺别致。珍贵的东西？我除了时间，穷得叮当响，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图个新鲜，我掏钱，哦不，没花钱，只是拎着这铁疙瘩回了家。
那晚，我把“即刻醒悟钟”放在床头，带着几分戏谑，郑重其事地将指针拨到了六点。我倒要看看，明天一早，它能让我“醒悟”个什么出来，又会拿走我哪件无关紧要的“珍宝”。
一夜无梦。
再睁眼，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缝隙，明晃晃地刺着眼。我抓起手机一看，九点半！迟到了！
一股火蹭地冒起来。破钟！果然是个骗子！连响都不响！我抓起那锈迹斑斑的家伙，准备立刻冲去巷子尾找那老头儿算账。
就在我怒气值蓄满的瞬间，目光无意间扫过闹钟背面那小小的、静止的响铃计时指针。
它赫然指着，三点十五分。
它响过了。在万籁俱寂的凌晨。
可我为什么没醒？我失去了什么？我僵在原地，脑子飞快地思索：钱包在，手机在，记忆也没缺斤短两……我珍贵的东西，一样没少啊。
就在这时，母亲端着杯温水从客厅走过，看见我，笑了笑：“起这么早？我昨晚咳得厉害，怕吵着你，特意关紧门，没想到后半夜倒好了，你睡得还挺沉。”
我张着嘴，那句话像无形的冰锥，瞬间钉穿了我。
凌晨三点十五。
那正是母亲多年来，咳得最撕心裂肺的时刻。往常，无论我睡得多沉，那声音都会像一根细线，准时将我从梦中拽出，揪心不已。
可昨夜，没有。
我什么都没有听见。
原来那随机失去的“珍贵之物”，并非我拥有的某样东西，而是我与生俱来的一种能力，是深植于骨血里，对至亲痛苦本能般感应的那一根弦。
闹钟确实响了，在我灵魂深处震耳欲聋。它用一个沉默的代价，让我“即刻醒悟”：这世上最昂贵的代价，往往无声无息，它偷走的，是你甚至不曾意识到，却早已融入生命本身的牵绊。
我默默把闹钟放回床头，锈迹依旧，却重若千钧。
它再也不会被设定，但它已经完成了此生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鸣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