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尔登沉郁地踱着步,行了个礼,听了指示就坐在垫子上。他的下半身是匹buckskin,有黑色的头发、胡子、蹄毛和尾巴,还有一身棕褐色的皮毛。除了他流露出的忧郁的紧张之外,他看上去很普通。他身体上的证据表明,没有什么比胆怯更糟糕的了,弗莱彻脑子里响起了警报。
“别紧张,韦尔登,”他说,这句话本来对已经坐着的人来说毫无意义,但你看到韦尔登是怎么坐着的,他的下半身的脊椎骨几乎形成了一个欧几里德直角。“你知道,你不是来受训斥的。我和每个人都要谈话。”
“是的,先生。谢谢您,先生。”经过刻意的努力,脊椎骨略微弯曲,然后安静下来,眼睛向前,双手放在马肩上。
嗯,毕竟,这谈话不是由韦尔登开始的。“告诉我,韦尔登,你是怎么入伍的?”
暂顿了一下,然后,“我想有新的体验,看看外域。”
“为了这个目的要到变成人马的程度才行吗?”
“是的,先生。并且服十四年兵役。你想送我多远就送多远。你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去外域吗,先生?”
“不清楚。我们将进行为期6个月的入门训练,然后我们将作为受训者进行第一次远征,进入一个比较适合新兵的领域。但是远征的时间取决于其他远征队带着信息和人员返回的时间。我们可能马上出去,也可能再等几个月。我们会花更多的时间进行训练。”
“我明白了,先生。”再次沉默。但他已经稍微放松了。马肩上的手动了一下,他碰到弗莱契的目光。弗莱彻的目光也转向了他。弗莱彻只停驻了一会儿。他能逼这家伙主动点儿吗?
当他射向了这批新兵,把他们从出生的物种里杀死后,大部分人都倒了下来,在重塑魔法的作用下变了,然后摇摇晃晃地站到他们的新脚上,试了试自己的身体。他们站着,或者试图站起来——布莱斯摔倒了好几次,但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笑嘻嘻地——一条腿接一条地爬起来,踉跄着,拍拍自己的身体,甩动尾巴,回头看看自己的新身体,看看效果如何。
韦尔登当时小心翼翼地站起来,然后一动不动地站着,双臂抻在身体两侧。他缓慢而深沉地呼吸着,茫然地望着面前。布莱克霍特朝他走来,生怕他出现紧张症或歇斯底里,但韦尔登挥手示意他回去。然后,他摸了摸胸膛上那箭矢留下的红点,低头看了看那箭矢本身,它躺在他的前脚上。直到那时,他才开始缓慢而仔细地检查自己。
.这不是一种罕见的反应,但弗莱彻注意到,这种反应与他现在的态度是多么的一致。在过去的两个月里,他无疑是最安静的新兵。嗯,如果你要排序的话,就得有人是最安静的,虽然费尔斯和达内利不怎么吵闹,还有个子高大稳重的沃德利。这次新兵里没有野马了。
韦尔登不需要太主动。别那么刻薄了,弗莱彻。
“你对我今天上午的小谈话有什么问题吗?关于如何处理你的单身生活?”
“没有,先生,我很清楚。”
“好”。弗莱彻又要变得刻薄起来了。他等待着。
“先生,什么是迁移呢?”终于等到了。
“你说单身是劣势,但我们有迁移的方法,或类似的情况。我以为那意味着我们可以出去旅行什么的,去缓解。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哦, 转移。我意思是转移缓解一下,让情况不那么糟糕。你的意思已经很接近了,但是并不是什么旅行。”弗莱契并不是故意让人误解;他没想到这个词有这么大的误会。或许威尔登听到了他想听到的。
“我哥哥正在接受良好的教育,先生,就像你一样,也在献身骑兵里。”对,这是另一个有兄弟的人。这和布莱斯形成了多么鲜明的对比。
“是的,那是另一种献身骑兵传统——马蹄上的学者。在那些古老的故事里,我们当中最好的一个人马是教师。”
“是的,先生,我小时候读过有关他的书。不过,这是个悲伤的故事。”
“大多数神话都是悲伤的。但在故事里,没有喀戎的负面内容。他是个伟大的老师,死于一场事故,从来没有恶意,也受到众神的尊敬。考虑到众神的问题,这牺牲也是值得的。你,啊,似乎很期待经常旅行。”迁移嘛。
”是的先生。非常期待,先生。”现在他的声音听起来几乎充满了活力。“我父亲是个商人,他经常带我们出国。我去过世界各地,像纽约、毕尔巴鄂、阿姆斯特丹,还有巴黎西德苏和米克莱蒙特。有一次,我们去了叶索德-洪苏,并呆在马奇。这太棒了!”现在完全兴致勃勃了。好吧,他以后都不能去任何这些“小世界”(完全没有魔法的领域)的地方了。“我哥哥给我们看了他在伊希尔河段拍的照片。”不可否认,真正的外域,不像叶索德-洪苏那种交界处的缓冲域。弗莱彻认为韦尔登可能已经受过很好的教育了。“我想探索一个没有人类……嗯…”
弗莱彻笑了。“某种意义上,我们也算是人类。而且到时候你还会有人类的军队随行。”
但是“人类”这个词让威尔登想起了什么。“不过,关于转移的事也太糟糕了。”有么? 现在,小小的春天融雪已经结束,他又要冻起来了。“但为了更好地成为单身汉……我在想……” 暂停了一下。“……我注意到马厩里有母马和阉马,但没有种马。”
“没错。我们是这里唯一的种马。”即使营房被分成马厩隔间那种样子,但你们住在营房里,而不是马厩里,表明你仍然是人。“在马厩里养种马会有不必要的麻烦。虽然……”
他本来想说:“虽然你最终会学会和一匹种马战马一起作战。”但韦尔登打断了他,赶紧说出下一句话:
“先生,我在想——为了使做单身汉更容易些——既然母马和阉马都很管用——我是说,阉马一点儿也不麻烦,所以,我在想,要是布莱克霍特医生干脆……”看到弗莱彻的表情,他的声音变小了。
双目圆睁的震惊表情,弗莱契很少有这种表情,但他没忘记怎么做出这种表情。在外面的办公室里,桑德斯打翻了一罐铅笔,然后没有抱怨的声音,而是专心地保持沉默。弗莱彻的第六感显然在威尔登身上又起作用了。
“你不会是因为一个女孩把你甩了才接受人马箭的吧?肯定是这样!”
“不,先生!”
“天哪,果真是!”韦尔登在留着的新胡子后面脸涨得通红,看上去很痛苦。“好吧,不管怎样,不,你不能让自己被yan割。撇开这个给畜生的想法不谈——我们现在已经够兽性的了——让你长在马蹄上的目的是为了让你变得强壮和勇敢,为国家服务!我们不会撤销任何一项!我不知道你想从转变中得到什么,但我们想要的是一个焊接在战马上的壮汉!”
韦尔登的眼睛从弗莱彻身上扫了一眼,又看了看他自己的人体躯干,现在肯定比以前肌肉更发达了。他真的在听。作为回应,弗莱彻采取了一种不那么威吓而更像说教的态度:“种马的gao丸激素不仅对你的新腿和马背起作用;它也在你的手臂,肩膀和人类背部中存在。我们有聪明的男人和女人;我们有强壮的马和机器。但把智慧和力量集中在一起确实是一种优势……”
“……你不能剥夺我们的优势——我希望我能给你看一匹公马旁边的一匹骟马。你会看出区别的。”
“体型大很多?”韦尔登悄悄地问。
“脖子和肩膀更重。但主要是情绪容易更加激烈。”
“情绪激烈就能使我们勇敢吗?”他喃喃地说,有点一点苦涩的意味?“那是不是意味着更易怒?”
“对不起,我刚说得太激烈了。”快速的微笑。“毕竟,我也是一匹种马。”考虑到韦尔登的建议,弗莱契觉得他的话太像议会了,但他是想说服韦尔登做一匹种马。弗莱彻继续讲课的口吻,等待更多的线索。
“没有人能让你更勇敢。但任何一个急诊室或监狱都能告诉你男人比女人更鲁莽。作为一匹种马,这种鲁莽可能会更多。把“鲁莽”变成“勇敢”完全取决于你。否则悲剧就会发生。“gao丸激素应该让男人更容易冒险,更勇敢,对我们来说更是如此,也应该是这样。如果不是,我们就让自己这样。”
他展开腿,俯在桌子上。“但勇气并不仅仅是承担风险。它还包括在困难时的忍耐,无论何种困难。忍受在外域的部分真空和扭曲的重力中长途跋涉,忍受你错误的后果,或忍受一颗破碎的心。这与gao丸激素或身为男性无关。那只是…一个受尊敬的人,一个有价值的人。在性冲动受挫的情况下生活也需要勇气,而不是…你以为跟女人在一起会这么难以忍受吗?”
“我想这些不会再出现了。”一张由红变白的脸几乎在低语。
“你是在往外域跑还是往外域逃?一个愿意忍受,而另一个不愿意,即使他们把你们带到同一个地方。”
他没有畏缩。韦尔登回瞪着他,脸色苍白,但他没有退缩。他真的听了,点了点头,然后大声说:“我明白,先生。我是真的很喜欢探险这个想法。我希望能有所作为。”
有所作为。是的,如果你在服一个无法回头的兵役,做一个有用的人是一个惩罚自己的好方法。离开家,约束自己十四年,放弃一段曾经放弃你的婚姻,放弃你的本来的面目。是的,这种惩罚会很有用。你从身体上可以完全变成雄性阳刚的代名词,然后看看还能造成什么结果。
弗莱彻重重地坐了下来。他讨厌生气。“韦尔登,我为刚才说的话道歉。但如果你不想有更糟糕的反应,就不要向布莱克霍特医生重复这个建议。”
“我……我不会再重复了,先生。”
“好”。弗莱彻试图掂量一下现在的情况有多糟。
显然威尔登也在做同样的事。“我接受人马箭是不是错了?”他问。“你说的承担后果就是这个意思吗?”
可能指的是这个吧,可是弗莱契真正知道些什么呢?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相信自己曾在这个女孩身上寄托的感情,也许她曾经是他一生的挚爱——也许这就是他的内心世界建立的基础——然而现在再讨论做回人类也没有任何意义了。也许他真的还有对于探索的热情,这就是他现在仅剩的。总之,也许他没有弄错。但他还是应该保留他的蛋蛋。
这一次,韦尔登的停顿等到了弗莱彻先开口。弗莱契忍住了想说: “好吧,现在已经太晚了!” 不管是谁发明了人马箭,似乎他们希望这种变形能一直持续下去。在人马形态之后的变形都很容易破裂或消失。如果要在此基础上做出持续的改变,需要比人类、精灵、神灯精灵更强大的生物的力量,而这种生物既稀少又危险。而且就算它们想把你变回人类,也只能是伪装成人类,并且即使是伪装也十分困难,但伪装成马就相对来说很容易。
最后,他回答说:“到底是不是错误,现在下定论还太早。走出去看看,让我们瞧瞧你在军团探险中是多么不可或缺。发现一些东西或者拯救一些人,做一个“蹄子上的伟大学者”,做一个好叔叔。”
“做一个受尊敬的人么?”
“受尊敬的人(Mensch),没错。这是意第绪语,意味着一个有价值的人。我从一个魔偶人那里学来的,我当时还以为他就是这样的人。做一个受尊敬的人,那么变成人马就不是个错误。这完全取决于你用这具身体来做什么。”
“谢谢你,先生。”
弗莱契想找些平静、积极的话说,想找个能缓和谈话的办法。然后韦尔登替他问了一句:“先生,布莱克霍特医生从‘太阳之路’的尽头拿到的人马箭,这是真的吗?”
”他制造的这些箭。而且他至少两次踏上了‘太阳之路’,在上面走了一段距离。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他得到任何与人马箭有关东西的地方。这些箭是商业机密,家族机密,并且受到皇家专利的保护。他的叔祖父就是那个分析咒语的人。这个咒语仿照的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时对我们发动突袭时用过的咒语。在那之前,我们并不知道这……”弗莱彻张开双臂,同时暗示他的身体和威尔登的身体。”……这是转化来的。我们以前一直以为人马是希腊的一种稀有的精灵。”
“先生,你去过太阳之路吗?”声音里又恢复了急切的语气。
”就一次。远到梅鲁和帕塔拉。我们看到了娜迦、罗刹、犍陀罗、阿斯巴……”
有几分钟,他觉得自己像一个追忆往事的老人,用故事吸引着一个年轻人。他现在非常肯定,不管韦尔登曾经的爱情发生了什么巨大的灾难,他确实向往那些遥远的地方。
然后,就像一年里有几次那样,弗莱彻的第六感突然灵光一现:
他预见到自己正站在威尔登面前,威尔登现在已经更成熟了。他们都穿着某种重型装备。在韦尔登的后面是一支骑兵部队,一支由许多人兽和人类组成的侦察探险队,所有这些人兽和人类都像他们一样背负着厚重的装备。一片岩石嶙峋、扭曲的地貌,几乎像一张石头网,消失在他们身后一场永恒的沙尘暴之中。弗莱彻递给韦尔登一张通行地图,他们俩都知道这张地图的内容有三分之二都只是前人猜测出来的。韦尔登骄傲地笑着。这将是弗莱彻最后一次见到他。
他会死吗,还是超出了弗莱彻的预感范围?难道他们永远不会见面,但弗莱彻会听到韦尔登的功绩吗?那预见的景象只有一瞥。
“先生?还有别的事吗?”
弗莱彻意到他在像x光扫描一样盯着威尔登。“不,韦尔登,就这些。”
韦尔登摇摇晃晃地走了,桑德斯探进头说:“我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自找麻烦招一个牧师进骑兵队。”
“当他提议yan割的时候,你觉得我该说什么?”
“我认为您做得很好。他真是让我措手不及。如果他还是个普通的人类,或者生活在‘小世界’里,他也许就跑到海上去当水手了,不过他已经做过比在肩膀上文身更极端的事了,也没有如果了。你是不是又有那种幻觉了,长官?”
“闭嘴,不然我就看看你茶叶渍,瞧瞧你的未来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