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东海之外,大荒之中,青丘国境,已经数十万年没有那么热闹过了,这日,是青丘白凤九,袭承东荒女帝之位的日子。
艳阳高照,碧空如洗,青翠遍野的苍山连绵不绝,抬眼望去可见一峰独立,仙雾迷蒙,统领诸山,名曰堂亭,乃五荒的圣山。圣山下奇石古木环绕着一道玉石台阶,直通山顶圣台。环绕着圣山周围的七峰六谷搭建的观礼台上早已里三层外三层的挤满了人,不仅有青丘子民,更多的是听了消息从四海八荒赶过来观礼的仙使们,想要见识一下这位仅四万年岁便飞升上仙的,青丘最年轻的女君,亦是将来的五荒之帝。
观礼台上早已没了空位,就连站立的地方也所剩无几,除却在堂亭山的东边,有一座飘在虚空中的云台空着,正好此时从天边飘来几朵云彩,一晃而过,云台上出现了几个人影,一个穿着白衣容颜绝色的女子挽着玄衣男子的右手,还牵着一个小仙童站在正中,左右依次站着穿着丹红长袍,白色长袍,淡青色长衫的三位仙友。见那几位人影一出,观礼台上的仙使们齐齐站起,朝云台处揖手做服,待人影消失后方才就坐。
云台正下方,离圣台最近的一方观礼台内,有几个从五荒外来的仙使和新修的仙使正交头探脑的打听着那几人的称号,便听的一个穿着湛蓝长衫的仙使笑道:“由左向右分别是折颜上神,白真上神,天宫的小天孙白辰,太子妃白浅上神,太子夜华,连宋三殿下。”几人听闻恍然大悟,难怪众仙们见了那几位都要揖手做礼了,正待几位要询问蓝衣仙使称号时,便见天边又飘来一朵五色祥云,也不露面便消失在云台之中,“那二位是五荒之帝白止帝君及夫人。”几人连忙揖手谢过:“多谢仙友提点,敢问仙友称号?”那人回礼笑道:“小仙乃东华帝君座下司命星君。”又抬过右手示意坐在旁边咳着瓜子一脸无聊的白衣仙使道:“这位是成玉元君。”
成玉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也不管那几个还想多聊两句的仙友们,一把拉下司命让他坐在一侧,低声问道:“帝君今日当真不来?”“嗯,不来。”成玉翻白眼的冲动还是没忍住,声音也提高了两分:“都已经从佛祖那里回来了,也不晓得来看一下凤九,真是个石头化作的神仙!”司命干咳了几声,看周围的人也没注意这边,又听到成玉的声音高了三分:“今日可是凤九袭承女帝之位的大日子哎!整个青丘最大的盛世,比九尾狐一族的成亲礼还要重大,他竟然不来!”司命拽了拽她的袖子,又咳了几下,成玉叹了口气,也不再拔高音量了:“你给凤九准备礼物了么?”
司命笑道:“这是当然,小殿下与我也算是多年好友了,我自是为她准备了她最喜欢看的戏本子,那些可是我的珍藏了数十万年的孤品。怎么样,这个礼物还不错吧?”
成玉已经不记得她今日是第几次翻白眼了:“司命,你还能再老土一点么?送戏本子,也亏你想得出来,你怎么就不学学你写的那些戏本子里公子哥给小娘子送胭脂、玉珏、宝剑之类的!”
司命摇摇头笑道:“胭脂玉珏之类的,小殿下是不缺的,宝剑嘛,她已经有了一把神剑之祖了!”
成玉听他这么一说,自然瞧出了这其中的八卦味,凑了过去挑着眉头嘿嘿笑道:“神剑之祖?该不会是帝君给她造了什么神兵利器?赶紧的,同我说说。”
司命还想继续吊着她的好奇心,正要开口,便听到几声仙鹤长鸣,原本热闹非凡的堂亭山,刹那间变得静悄悄的,众人抬首望去,只见二十只仙鹤绕圣台三圈后,便朝西边远去,一只通体红蓝相间的,如焰似火的毕方鸟绕山体而飞旋而上,又在圣台上盘旋了片刻后飞至云台中,立在云台左侧位置啄着羽毛。
日光穿过仙云,将堂亭山万物笼在一派金光之中,显此山的瑞气千条仙气腾腾。几声乐声响起,云蒸霞蔚的礼台上蓦然现出一个人影,正是今日主祭白奕上神,他一身深蓝华服,双手端着一卷玄色的礼典,站在礼台正中,面朝圣台入口。众仙纷纷站起身来,伸长了脖子看向那条通往圣台的玉石台阶。笔直的台阶如一道利刃出鞘的银光,劈开了一直迷蒙环绕在堂亭山的仙云,整座山峰清晰可见,一位身着红衣的少女缓步而上,罗衣飘飘,轻裾随风,肤光胜雪,双目好似一泓清泉,额间一朵鲜红的凤尾花,微微勾起的嘴角,谪仙般的面容。是了,这便是传说中的四海八荒第二绝色的东荒女帝,白凤九。她此方刚过四万岁,还没完全长开的容颜便已是如此绝色,再过个十万余年,第一绝色是她也算情理之中的。
来观礼的都是修了大半生的神仙,自然是不会被美色所迷,但这绝色佳人就在眼前,也是赞叹不已,修为较低的那些个小仙早已是神思微乱,红着脸看着凤九小帝姬走完了面前的一段台阶。
凤九生性胆大,在千万子民和众仙的注视中走完这一段路,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好紧张的,她未施脂粉的小脸之所以露出些许红意,只是因自己要正式接任女帝之位有些激动罢了。她双眸清澈明亮地看着阿爹手上的礼典,步至白奕上神身前,单膝跪下,双手呈举托之势,微微垂着头。白奕上神的声音高亢敞亮:“乾道变化,天喻昭昭,狐帝之孙白氏凤九帝姬,厚德载物,贤其秀也,袭东荒女帝之位,武德永固,佑我东荒。”
红衣的帝姬接过礼典,面色肃穆,直起身高举双臂,将礼典稳稳托于前额,缓缓转过身,青丘子民、东荒诸仙齐齐拜倒,一时祝声震天:“恭贺帝姬继东荒女帝之位,八方臣服,万民归心,武德永固,佑我东荒。”颂词之声响遍琼山瑞林,久久不绝。
太晨宫内,东华帝君站在镜子前,看着镜面中女子明朗的笑容,不由得伸出手碰了碰。凤九突然觉得鼻头被人刮了一般,诧异的看了看四周,除了白奕并没有其他人啊,她皱起鼻子,打了个喷嚏。东华帝君看着镜子里她这般动作,挑起眉头笑了笑,衣袖拂过镜面,画面消失。东华转过身,接过飞入殿中一只仙鹤嘴里叼着的信筒,打开一看,蹙起眉沉声道:“流破山……十六万年了,终于压不住了么。”
第七章:
凤九自从当了东荒女帝,这送上门的拜帖真是络绎不绝,大概是她性子活泼,不似原先姑姑那般冷淡,又因为白奕上神一万年前便在西海四处发放榜文招女婿,以至于这四海八荒的青年才俊接踵而至,每天青丘接待的访客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九位,白奕上神为此还特地辟了处洞府,比姑姑那狐狸洞足足大了三倍,专门拿来招待客人。这下子可把迷谷忙的是晕头转向,凤九也是被弄的郁闷不堪。
好不容易送走了最后一位来恭贺的仙使,迷谷便听到“咚”的一声,转身一看,凤九直挺着双臂,趴在了案台上,迷谷走过去一看,凤九把脸转了过来,额头上肿了好大的一个包,她欲哭无泪的说道:“迷谷……我累的手都抬不起来了……你帮我揉揉吧……”
迷谷赶紧去找冰块给她敷上,一脸愁容,“君上,蘑菇集一连都送了大半月的茶叶了,刚刚容竹仙子说任上已经没有茶叶了,要四个月才有新茶,这可怎么办啊。”
凤九双目无神,气息柔弱,“本以为飞升上仙,接了帝位,就可以无事一身轻天南地北的到处玩,可是我现在却累得连这狐狸洞都出不去。”
迷谷一边整理仙使们送来的拜帖和礼物,一边说道:“也不知道为什么白奕上神老想着要把君上嫁出去,这么多的帖子,估计君上这个月都出不了狐狸洞了。”
凤九看着那些摞起来都快有她一半高了的拜帖,顿时灰心丧气,“迷谷,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爹心甘情愿的放我出去?”
迷谷歪着头想了片刻,“倒是有一个办法,不过君上估计也不会喜欢。”
“嗯?什么办法?”
迷谷指了指天上,“君上既然已经接了帝位,就可以去天宫议事了呀,姑姑以前嫌麻烦,都只是让仙使带话,这九重天不比青丘自在,君上要是去了凌霄殿,只怕会浑身不自在。”
凤九眼睛一亮,好像又恢复了力气般一蹦而起,“对啊!我可以去天宫议事,只要多在凌霄殿出现几次,以后想要出去不就简单的多了?这样又可以正正当当的闭门谢客,还可以堵住阿爹的嘴巴,太棒了!我明天就去天宫!”
次日清晨,南天门便迎来了一位年轻漂亮的青丘女君,司命在凌霄道上看到她的时候差点惊掉了下巴,正想走过去问候一下,就看她一转身就踏进了凌霄殿,他转头看了看身边的紫衣神君,只见他一脸诧异。
凤九觉得自己来的时辰刚好,这凌霄殿外聚集的人不算多但也不少,看样子议事的时间也快到了,她刚一踏进殿门,想着找个角落一点的地方站着就好,没想到连宋三殿下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到了她,两人一对视,凤九还没来得及打个不要吱声的手势,便见他亮着嗓子边叫唤边走向她,“这不是东荒女帝吗?”
凤九脚下滑了一下差点摔倒,讪讪地扯了扯裙带,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朝着面前这人嘟囔道:“就你眼尖,就你嗓门大,就你好管闲事!”
连宋用蒲扇遮了遮下巴,乐呵呵地笑道:“这十万余年过去了,东荒女帝终于肯出现在这凌霄殿上议事了啊,看来这一任的女君还是很上进,很懂得关爱子民的,得此女君真是天佑东荒呀,众仙家觉得是也不是?”
凤九看着原本背着她的人全都围了过来,又是赞赏又是行礼道贺的,她只能硬着头皮,咽下口水边回礼边笑道:“哪里哪里,这是本君应该做的,是三殿下谬赞了,本君初来乍到,不懂的地方还得请众仙多担待才是。”
突然背后一阵轻风吹过,凤九看到眼前众人神色肃穆的纷纷站到两边揖着手,留出了她面前的一条道。她还在心里想着,不会吧,东荒女帝的面子这么大?这是让我先走的意思?正要抬步,眼角便看到一位紫衣银发的神君从她边上走了过去,他的袖口碰到了她的手背,飞扬的银发拂过她的脸,痒痒的。凤九还不知道他是怎么就突然出现在大家眼前,只觉得一阵风吹过,一回神,他的人已经站在了殿堂上方的阶梯中央,他在跨过殿堂门之前停住了脚步,微微侧过头,眼角好似看了她一眼,便又回过头消失在凤九的视线中。
凤九看着原本立在两侧的人群纷纷进入大殿,正要抬步跟上去,便觉得右侧的肩膀被怕了一下,她回头一看,连宋狡猾的笑着问她:“知道那人是谁不?”
凤九摇摇头,看到司命走到她面前,打了个眼神给连宋,笑着说:“那位便是曾经的天地共主,东华帝君。小殿下,哦不,小仙应该唤殿下一声女君了,女君第一次来凌霄殿,就站在三殿下身边吧,看殿下怎么做你跟着做就是了,今日就当走个过场,能不说话就不说。”
凤九点点头,便老老实实地跟着司命二人走入殿堂。她靠着西面站在连宋左侧,一抬头便看到那位传说中的东华帝君,他面容俊美,一头银发如同月华般,一身紫衣,箕踞在东面的一方玉石宝座上,左手放在曲起的腿上,甚是洒脱,只不过他一双眼直盯着西南角,好似那边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凤九伸长脖子看了看,什么也没有。微微一走神,天君便已就坐,凤九连忙跟着众仙左右行礼道:“帝君,天君。”她本以为行个女子服就好了,却被连宋捅了一下胳膊肘,示意她行君臣礼,她才连忙双手抬起随着连宋一起做了,差一点手忙脚乱,幸好被她强行稳住了。心里暗道:“嗯,白凤九你好样的,没给青丘丢脸。”脸色扯出一丝得意的笑。当然她的这些小动作自然是没有瞒过虽然没有在看她,但神思依旧放在她身上的东华帝君,这不,他嘴边也挂起了旁人无法察觉的笑意。
一场议事说的她脑袋发晕,思绪早就飘到了凌霄殿外,思索着待会要去洗梧宫跟姑姑讨些吃的,还要逗逗团子小表弟,再去成玉那里听戏,哎呀好忙啊,她有好多事情要做。这些飘散的思绪直到东海水君的一句话才收了回来,她望过去,见那东海水君一张一合的嘴巴里吐出几句话:“东海就邻着东荒大泽,如若流破山结界一破,不仅会危害东海,只怕还会牵连到东荒大泽的万千生灵啊。现在结界已经出现了裂痕,臣担心,东海的仙泽再也压不住那夔兽了。”
第八章:
东海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凤九自是不会理,但东荒的事却是她这个东荒女帝必须要管上一管的。一听到东荒也会被牵连其中,她完全忘了司命提醒过她的那番话,开口便问:“什么夔兽呀?我怎么没听过?”
东海水君转过身来,朝她回道:“女君没有听过夔兽也是正常的,在我东海之内有一方流坡山,入海七千里。在三十多万年前,于混沌中生出一兽,就是那夔兽,当年混沌初开,那夔兽汲取了天光、风暴和雷电,一出现,就是满天雷电,生生劈死了四海八荒万千生灵,父神与十一位远古战神追了它两万年,却被它逃入海里,却不想那夔兽在海中虽造不出雷电,却唤的一手暴风,为祸四海,在海里一躲就是四万年,为了逼它现身,父神集合十一位战神之力,使出了裂地之术,在盈盈大海之中造出了一万三千里的山脉,终于把那夔兽逼了出来,因使用裂地之术父神和十一位战神的修为几欲耗尽,故只能将它封印在流破山,后来分出了四海八荒,这流破山便成了我东海的管辖之地。二十多万年前,夔兽趁着父神身归混沌之际险些破开结界逃了出来,又被当时遗下的三位战神合力重新封印住了。十六万年前,三位战神先后离世,是东华帝君花了将近二十万年的修为才稳固封印,却没想过,这些年,流破山的结界因东皇钟的出现而有了裂痕,而且这裂痕比十六万年前更多。但这夔兽却并没有异动,甚是古怪,但臣只怕,它迟早有一天会破印而出。到时候不仅仅是东海之难,也会祸及这四海八荒啊。”
凤九听的心惊胆颤,“那夔兽活了几十万年,现在谁还能压住它?”
连宋用蒲扇拍了下她的胳膊,回道:“你没听到十六万年前是东华帝君一个人把它给封印起来的么?”
凤九看了看坐在玉石宝座上的人,见他仍然盯着空无一物的地方,便回过头对着东海水君说道:“那我今天跟你一起回东海查探一番,虽说我现在法力低微也做不了什么,但是东荒就靠着东海,我想为我的子民出一份力。”
天君略微赞许的看了一眼她,开口便道:“既然如此,那本君就派天宇,天镐领一千将士与你二人一同前往东海吧。”
议事一结束,凤九刚跟着东海水君的步子出了大殿,就被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的成玉元君拉了回去,成玉敲了她一记脑袋说道:“姑奶奶,你是太闲了是不是,非得要淌这道浑水?”
凤九揉了揉被她敲的地方,“我昨天撞得包还没消呢,你又把它弄起来了!再说了,我只是去看看又不是去打架,天君不是还派了人一起去么?”
成玉抱着手臂笑道:“你今天怎么突然就想着来议事了?还有哦,我听说这段时间青丘的门槛都快被踩坏了,是不是真的?”
凤九唉声叹气道:“我就是快被那些帖子烦死了,才找个借口跑出来的。正好东海水君又给了我一个大好的理由,我可以去东海躲几天,这样我爹就不会总催着我相这个相那个的了。”
肩膀又被敲了一下,回头一看,连宋笑嘻嘻的说道:“我还说呢,这青丘女君怎么就想着体察民情了,原来,是为了躲桃花啊!”
凤九看着那两人一唱一和的,也不想和他们继续扯嘴皮子了,忙道:“东海水君都快走远了,我要跟上去了,下次再来找你们玩啊!”一会功夫,便跑远了。
南天门前,凤九正要和东海水君一同出去,便看到不远处走来一个紫衣神君,他慢慢的走到她身侧稍前一些的地方停住,却不看她,悠悠地说道:“走吧。”
东海水君问道:“帝君这是?”
东华微微侧着头,语气淡淡,“不是要去东海?”
东海水君喜不自胜,还没来得及说话,凤九就问道:“帝君是要去东海?”
东华还是原先一副表情,“本帝君不能去东海?”
凤九又问:“帝君为什么要去东海?”
东华终于转过身,有些好笑的问她:“那你为什么要去东海?”
凤九呆了片刻,眨眨眼说道:“自然是去查探流破山呀。”
东华嗯了一声,勾起嘴角,“十六万年前,是我亲手封印了夔兽,所以你说,我该不该去?”
凤九还是一脸呆萌的表情,“该去的。”
东华挑眉,转过身抬脚就走,“那就走吧。”
东海水君连忙跟上,“女君请吧。”
凤九眼睛一亮,边走边想着,帝君要去流破山封印夔兽了,帝君这么高冷俊美的样子,不知道动起武来,会不会也这样高冷,她竟然能亲眼看到曾经的天地共主,拔剑杀怪的样子,这一趟天宫来的太值了!回去写成戏本子,肯定场场爆满!
第九章:
东海水晶宫,一座用茶绿色水晶雕琢而成的宫殿,满殿尽是珊瑚琉璃瓦,照的整座宫殿璀璨通亮。凤九第一次看到水晶雕琢的宫殿,不由得玩心大起,这里摸摸那里看看,东海水君在前面带着路,时不时还要停下来等等她,他瞧了东华帝君几次,看他也没有什么不耐烦,依旧一脸冷淡无波的表情,不由得松下一口气,待凤九跟上后,就听她说道:“水君,我们青丘莲波池底也有好多好大的夜明珠,但跟你们这的珠子比起来,可小了许多!”
东海水君笑道:“我们东海里别的没有,就这夜明珠最多,女君要是喜欢,明日我命人去海底给你捞上几颗十万年以上的夜明珠,那光华,只需要一颗便可以亮遍整个厅堂。”
凤九听闻要下海捞珠子,更是喜上眉梢,“如此甚好,只可惜我们九尾狐族天生怕水,不然我还想亲自下去呢!凤九在此谢过水君啦!”
东海水君满脸笑容的继续带路,还吩咐了两个宫娥将东西两殿的厢房整理出来,让宫娥领着凤九去了西殿,说是西殿的花园里种满了洛樱花,当年白浅上神来龙宫赴宴时,正是在西殿花园里与夜华父子重逢的。
东海水君正要亲自领着东华帝君去东殿,便听到他淡淡地开口道:“西殿只有一处厢房?”
东海水君回道:“西殿有两处厢房,虽说景致不错,但装饰的朴素了些,怕帝君住不习惯。”
东华帝君头也不回的向西面走去,“既然如此,带路吧。”
东海水君赶紧跟了上去,还匆匆忙忙的吩咐宫娥把东殿的蓝脂古玉茶具换到西殿。“天宇和天镐两位将使也快到了,夜宴的时候臣再请帝君与女君至大殿用膳可好?”
东华帝君依旧平淡的没有任何表情,“把膳食送到本帝君的居处。”
待东华帝君进了西殿,便看到蹲在花园里的凤九背对着他,摆弄着种在沙地里的珊瑚草,东海水君刚要告退,清冷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两副碗筷。”东海水君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青丘女君,连忙告退,边走边想着,难道一万年前若水河畔的传闻是真的?看来帝君这次来东海,不仅是为了加固结界这么简单。思及此处,他连忙叫来一个宫娥,“吩咐下去,没有帝君的召唤,任何人不得靠近西殿半步。对了,把六万年前天君赏赐的曲风酿给帝君送去,还有,老夫人房里那把凤恓古琴,给女君送去。”东海水君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他既然猜到了一些,便做个顺手人情,若是如他所想的那般,日后帝君也会给他一些好脸色看,若只是他想多了,能博得青丘女君一笑他也是乐意的,毕竟这位年仅四万岁的女君,将来可是要成为五荒之帝的。
凤九觉得这珊瑚草甚是好玩,没有碰它前它还会随风摆动,像杨柳一般,但一被触碰,就变得跟石头一样硬邦邦的,凤九喜欢极了刚碰到它时的触感,像绒毛又似棉絮,总抓不住那感觉,因而玩了好一会儿,才意犹未尽的说道:“不让我碰,我就把你摘回青丘,让你天天变石头!”
听到身后一声轻笑,她回过头,东华帝君正坐在她身后,珊瑚石桌上摆放着一套蓝脂玉的茶具,中间还有一个银盘,上面放满了水果。那位紫衣神君勾起的嘴边正端着一杯清茶,水墨般的剑眉微微扬起,玩味般地盯着她。
凤九连忙站了起来,将两只沾满了沙硕的手藏到身后,疑惑道:“帝君,你怎么会在这?”
东华看了一眼她藏起来的手,“怎么?我不能在这?”
凤九向前走了几步,目光一下子被桌上的蓝色茶具吸引住,好渴啊,“水君不是说,帝君住在东殿的么?”
这小狐狸,东华放下茶杯,又从茶具里拿出一个新的,给她倒了杯茶放在她面前的桌上。凤九这才想着要找水洗手,便看到东华捏了个决,她的手就变得干干净净了。凤九渴的不行,连忙拿起茶杯一饮而尽,又自己倒了两杯喝下,被烫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但还是觉得渴,只是奇怪为什么第一杯茶并没有那么烫。
“这珊瑚草本是长在海底的,移植到地上,根茎便会直直向地底延伸,直至碰到水源才会停止。而这露在地表的枝叶,会想方设法的吸收一切水汽,你看它长的羸弱,便想着触碰它,但经过你的触碰,它就化作石头,其实是在吸收你体内的水汽,你觉得渴,是正常的。”东华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笑道:“拿回青丘,只怕你那莲波池养不起它。”
凤九瞠目结舌,“帝君,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东华看了她一眼,又睨了一眼石凳,示意她坐下,“是你太笨了。”
凤九被刚入口的茶呛了一下,这次她的眼泪真的蹦出来了,又是拍胸又是擦眼的,小脸呛的通红,“咳……咳……帝君,你怎么能仗着你比我大,就欺负我呀!”
东华好笑的看着她气的耳根都有些微红了,只觉得心底暖暖的,这样的凤九,这样可爱的小狐狸,真想把她抱过来,好好的揉一揉,捏一捏。“本帝君做天地共主的时候,你爷爷甚至还没有成亲。”
凤九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看他在这么说的时候微微侧着头,左脸耳鬓上的发丝挂在桌面上,她探过身子靠近了他一些,拾起他的一缕银发问道:“帝君,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这银发,是天生的么?为什么和我在折颜画卷上看的不一样?”
东华看她扯着他头发的样子,不由得想起了她断尾的那一夜,也是这样扯着他的头发,对他撒着娇,说着要他还她的话。凤九看他突然不说话,才惊得赶紧松开手,她在干什么?这可是东华帝君,曾经的天地共主,九重天最尊贵的神祗,她怎么能这么胆大妄为!正想着要说什么话才能让安抚他即将到来的怒气,便看到他轻轻开口说道:“天生的。”
凤九咽了咽口水,看他好像没有生气的样子,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这才想起第一个问题,“帝君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东华挑捡了一颗提子吃下,“东殿走火了。”
凤九“啊?”的一声连忙站起身来往东边看去,“并没有火光啊。”
东华又继续拨弄着提子,“已经灭了,但是住不了人。你说折颜的画像上,我的头发是什么颜色的?”
凤九尴尬地笑了笑,往后退了两步,“那个,帝君,我头有点晕,就先回房了。”语毕,就一阵风似的跑开了,东华看着她的背影挑了挑眉,看来这青丘的秘密,可不止墨渊一件。
第十章:
凤九本想着回厢房休息,又突然想起东海龙宫就邻着十里桃林,不如趁此机会去找四叔和折颜玩玩,随即她便出了西殿,不想在门口碰到了东海水君的妹妹,缪清公主,她朝凤九行了个礼,凤九想起成玉曾告诉过她,这缪清公主当年在天宫对她姐夫下了药,妄想着取代太子妃的位置,心下对她没什么好感,便朝她点了点头从她身边走过,才没走多远,就听到她身边的宫娥低声问道:“二公主,那位便是现在的青丘女君,白浅上神的侄女么?”
凤九想着没什么好理会的,并未停止脚步,便又听到一句话,“青丘女君都好大的架子,那白浅上神当年便仗着自己是青丘女君将公主赶了出来,现在她的侄女还霸占了整个西殿,不让公主向东华帝君请安,也不知道存了什么心思。”
九尾狐族天生听觉灵敏,凤九的爹爹白奕上神更是修得一双顺风耳,在凤九还是小童的时候,担心她修为太低被妖物偷袭,便将这门法术教给了她,现下她这顺风耳是练得炉火纯青,只要不是故意用法术遮挡,半里内再低的低语她都能听得到。本想着这缪清公主再怎么说也是水君的妹妹,又是这东海龙宫的半个主人,她身为青丘女君,若和她计较这些背后嚼人舌根的话,就显得她太小气了,便还是头也不回的向前走着,却又听到几句话,“九尾狐族都善使妖媚之术,说不定,她是想趁机和东华帝君单独相处,这普天之下谁人不知,太晨宫内后宫空置,这东华帝君又是曾经的天地共主,身份可是比天君还要尊贵,若是能得到他的垂青,这九重天不就都在她的手心里了?”
凤九听到这气愤不已,且不说她青丘女君的身份就不是她们能议论的,再者,她今天才第一次遇到东华帝君,怎么会存着这些龌龊心思,一转身就大步走到缪清公主的面前,那两个站在公主身后嚼舌根的宫娥看她去而复返,都吓了一跳,面面相觑低着头不敢看她。凤九冷眼看着那两个宫娥,对着缪清公主语气冰冷,“这东海龙宫真是□□的一手好奴婢啊。”
缪清公主沉着一张脸,她身后两个宫娥连忙跪下大气都不敢出,缪清公主没想到她听力这么好,被她抓到把柄必定会让自己难堪,只能摆低了姿态,:“是缪清管教不严,她二人也是刚来的,不太清楚龙宫的规矩,惹怒了女君,但不知者无罪,还请女君看在她们是初犯,将她二人交由缪清处置,女君身份尊贵,又心胸宽广,自是不会与这些奴婢计较的,不是么?”
她巧舌如簧,这番话一说出,便让凤九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如若凤九还要计较就显得她气量太小了,传出去会让人觉得她仗着自己青丘女君的身份,故意刁难两个奴婢,但凤九要是不计较,就等于默认了她们说的那些话,让人觉得她对东华帝君藏着私心。凤九虽说已经成了一荒之主,但必竟没有缪清公主成熟,那些转了七八个弯的心思她也是没有的,而缪清公主自从在洗梧宫内栽了一脚,便将这些权衡利益的手段学了个透,为的就是不再摔倒在同一个地方,这凤九在她面前,只是个顶着女君帽子的小孩罢了,三言两语就能让她败下阵来。她自认以凤九的智商,是再也挑不出刺寻她麻烦了,但她却高估了凤九的情商。
凤九长这么大,虽然在家中一向处于放养的状态,但从小到大,谁见了她不是尊称一声小殿下的,便是她那最严苛的爹爹,也是看她实在太皮了才动动鞭子打两下,等她疼哭了又耗费修为给她疗伤,她生平不会欺负别人,但也不会让自己受欺负。这不,她瞪着一双澄澈的星眸,声音也高了几分,指着两个跪着的奴婢,气的脸都红了,“你是想说,我故意刁难她们了是不是?”
缪清公主没想到她这么受不得激,又觉得她当着几个宫娥的面这般发怒,实在是丢了青丘女君的脸面,便将自己的姿态摆得更低,“女君息怒,缪清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念及她二人初来乍到,冲犯了女君,未了避免女君被旁人误解,不把东海龙宫的规矩放在眼里,便想着待我将她二人领下去惩罚一番,就会登门致歉,给女君一个交代了。缪清从来不会觉得女君是在故意刁难她们,若是女君觉得缪清做错了,也将缪清一块责罚了吧。”话还没说完,她便直着腰慢慢跪在了凤九面前。
凤九被她这一套说辞弄的是气炸了,她只觉得脑袋上都在冒着烟,若是有一只小鸟飞过,定会被烤熟了不可。她从来没有和谁争辩过,又觉得缪清这番话把她生生逼到了悬崖边上,一个不小心就会摔得粉身碎骨,但却不甘心被她这样名正言顺的冤枉自己,又想不出什么话才能把她自己从这泥淖中救出来,只能指着她,小脸涨的通红,“你……你……”
“怎么了?”一道清冷的声音悠悠传了过来,凤九抬头一看,见东华帝君站在西殿门口,显然是刚刚从里面出来,凤九瞬间觉得自己更委屈了,任何人突然看到她指着跪着的几个人一脸怒气的样子,都会觉得是她在仗势欺人吧。这么一想,她又气又委屈的,眼底泛着红,话也说不好,“她……她们……”
东华帝君睨了一眼跪着的缪清公主,见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那脸上写着委屈和难过,他又看了一眼凤九微微发红的双眼,便朝她走了过去,拉过她一直举着的手向外走去,声音冷淡至极,轻飘飘的传了过来,“她们喜欢跪着,那跪着便是了,本帝君听说这十里桃林风景独好,但不识路,你带我去逛逛罢,这一来一回的,怎的也要三个时辰罢。”
缪清惨白着一张脸,紧紧咬着下唇,气的脸都有些变形,她身后的宫娥怯怯地抬起头看着已经走远的两人,颤声问道:“二公主……您怎么还跪着?”
缪清咬着牙瞪着那两人的背影,双眼透着恨,“你没听到么?帝君虽然没有明着说,但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了我要跪在这里三个时辰,他一句话都没问我,就跟着那白凤九走了!”
天宇和天镐两位将使一来到龙宫,便要来西殿询问帝君的指示,没想到刚跟着水君从正殿走出来,便看到东华帝君牵着青丘女君的手出了龙宫,他二人面面相觑了一番,转眼就看到东海水君一脸笑容地朝他二人说道:“不如二位将使先与本君参看一下流破山的地形图,这样也好等帝君回来了再做打算。”两人点头称是,便随着东海水君去了书房。
而那被东海水君明令了不准打扰的西殿外,静悄悄地跪着三个惨白着脸的人。日光撒在璀璨的水晶宫上,琉璃如幻,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