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恰在草长莺飞的春季，这天是他的生日。他起了个大早，去城郊的公路上跑步。
一个人，天还未完全亮，耳边有细细的风声——本来十八了，是打算和佳子一起过的。他想，那一定会是很幸福、很幸福的事情。可三天前，他和佳子终于分手了。
他实在不明白，佳子说话为什么总是那么无所顾忌，总嫌他不够英俊、不够有钱。其实，长相是爸妈给的，不能怨谁；就算有钱，是爸妈挣的，又算什么。佳子又在絮絮叨叨地说了，他觉得很累、很累，很伤人的人格，他忍不住：“我长得是丑，我家是穷，你究竟想怎么样呢？”佳子马上沉下脸来，淡淡地丢下句：“分手！”
所以，他很难受，毕竟，他很喜欢佳子。三天，是不可能让他解脱的，所以，他选择了一个人在十八岁的早晨跑步。
他想，佳子也是喜欢他的，他们真的就要从此分道扬镳了吗？如果继续下去，会不会更痛苦、愈加受伤？他又想，如果不曾认识佳子，或，早已分手，他——
忽然，他眼前一花，胳膊有剧烈的疼痛感，隐约听见耳边有车疾驰而过……
不知过了多久，他醒了，觉得头痛欲裂。此时，天已经大亮，城郊的路上车流不息，只是他看到路中央有一堆若隐若现的已干的血迹。他想，应该回家了。
很奇怪，家里的门大开着，老爸不在，老妈伏在一桌丰盛的饭菜前大哭特哭。他推攘她，没有反应，似乎她已忘了他的存在。她终于抬起头来，喃喃自语：“十八年，养你容易吗？十八，你还没过呢！”他惊慌，难道我已……
他试图用手感受自己的心跳，可是——没有！他没有心跳！他的泪就那样扑刷刷地流下来：
我爱我的父母，我想和他们一起生活很久很久；后天，我和阿豆、老羊还有一场足球赛呢；爷爷、奶奶还等着我去拿生日礼物呢……
是的，他应该决绝一点，早和佳子分手，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他不会时常出现起伏不定的心情，他会用和佳子月下花前的时间来多做些题，他不会一再地退却，甚至放弃考到北京的理想——他知道，只要他努力，作为学校高三文尖生的他，是绝对可以考上北大的。他会有一个灿烂的前程，而爱情迟早会眷顾他。
他收拾起泪水。他不怨佳子，不过，如果没有她，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心不在焉地，那么早就踏上不归路——他决定去看看她，作个形式上的告别。
——佳子在哭，拿着他的照片，一会儿又笑，眼神迷离着。她一边抽噎，一边开始自责：“对不起！我知道，我只是你的妥协，我不该纠缠你……你，真的是块北大的料……你知道吗？你知道吗？”他不能说什么，他和佳子的相遇终究是个错误——相爱的，不一定适合。继续下去，谦让的也只是他，受伤的也只是他——而现在，他只能再去摸摸佳子凌乱得可爱的短发，然后离去。
他没有去火葬场，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在火中消失，是一种烧心的痛苦。既然已经离去，人世间的一切痛苦，他便不想再受。
他没有对不起佳子，他对不起的只有他的家人，他十八年来“北大”的梦！
——曾记得，早春时节，一个男孩离去。他没有消失，他在未名的另一个世界。
- End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