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常看公众号,有回他偶然翻到一篇推文,兴致寥寥地看到一段话:“长大以后,我们的疲惫感越来越难以消除。”
愣了一会儿,接着抿嘴笑了,唇尾的语境里带着四分难言二分嘲讽。
网络上的他没有这么默然,乒乓论坛上他常和一众网友天南海北侃天怼地;在他人面前的他也没有这么默然,公司同事们眼中,他处事周到为人热情;给家中的双亲打电话,他也是一副轻快的模样,满脸写着“我很好”。
只有在独处的时候,他才是沉默的,空气寂静,他走马灯似的走完白天发生的一切,那些定格的片段,流动的人事,慢慢被压缩、压缩,压缩成一粒时光胶囊,他和一杯初冬的冷水下肚,整个人被凉得呲牙咧嘴。
再然后,他扭开灯,打开一本小说助眠,或者开始一个不寐的“加班之夜”。
到昨天为止,他离开校园整满五年,五年的摸爬滚打,他攒下了一笔不多也不算太少的钱。他算过,再过五年,他就可以在这个城市拥有一间不大但户头冠以自己之名的屋子,像一颗种子终于扎根有一个赖以成活的席位。为此,他必须继续在此坚持。
他喜欢这座城市,没有首都北京的霾,西南家乡的雾。高耸建筑物的金属外墙折射阳光,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看起来从容有希望。这里的一切都生机勃勃,这里什么都有,机会、资源、历史、创新,虽然真正属于他的很少。
但他想:总有一天这里会有属于我的一片天。
为此,他可以忍受这个城市最初展现给他的“不包容”,接受终日服役般的“996”,把自己打包成一叠薄薄的数字和信息以期“管理者”的检阅,承认自己的泯然众人装点社交的堂皇苍白但是却并不感觉悲哀。
有时候,他会停下来看看这个城市。
“沙丁鱼罐头”般拥挤的早班地铁里,身旁那个和自己一同被窗玻璃挤得脸部变形的中年男人,他想了想,竟也是哪个孩子心中威严持重的“爸爸”;热闹的卖场内,商家警卫各司其职,购物者的天堂里“上帝”泱泱漫漫,货架上满目琳琅;清晨小区门前的早餐车后,着装整洁的伯伯总是一脸精神地递来油条和豆浆,鬓角被过路的车灯打亮后融化了昨夜的霜;午休时站在写字楼的一角默默观望,来来往往的白领金领们衣着光鲜脚步生风。
这个城市的运作法则仿佛穿针引线般地暗含其中。
他终日疲惫,但不困倦。每日夜搭转地铁像一只蜗牛拖着长长的蜗线在城市外沿与繁华的城市CBD之间迁徙。
对,他幻想自己是一只蜗牛,早晚都乘一方罐头出行,好像骑着一匹瘦马的唐•吉诃德,
缓慢艰难。
却有迹可循。
"现代人的生活总是逃不开压力,城市里的现代人更甚。信息、资源、机会、资本的广泛流动与获取的日趋便捷,在带给我们“福利”的同时,也加剧了这个时代的浮躁,并反作用人们以疲惫与压力。
随着“乡村城镇化”的推进,城市会越来越普遍化,区域间差距会慢慢缩小,那些逃往“北上广深”的青年们也可以选择回到故乡,安居乐业。
当然,最重要和最期待的是:
他们还葆有唐•吉诃德式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