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跟母亲聊天。母亲感慨今年癸卯年份不好,屋家走了几个人:先是叔公王培新,之后是阿叔王思忠、祖父王汉元,此外应还有人也是今年走的。
与嫚姑闲聊得知,叔公实则前年去世,母亲劳累记错。
叔公此前已经知道次子得了重症,临终时留下两笔钱分别给两个儿子。当晚,长子从新兴花园过来一家人吃晚饭。之后,叔公回老屋家的单间睡下。大伯说,当晚看出他精神状态不太好。叔公回去休息之后,大伯打电话给我父亲,说叔公可能快要不行了。当晚九时许,父母也躺下准备休息了。接到大伯电话,父亲急忙赶过去,发现叔公人已经走了。
阿叔前几年身体不好,看了一些诊所,吃了不少草药,一直不见好。在娘娘三番几次坚持建议下,最后去医院检查已是晚期。农村里办白事人嫌晦气,张罗也费劲,得事先筹划,没个一个星期办不下来,当然这事也讲先来后到,就怕撞期。
今年过完年后,祖父也卧病在床。大家私底下都在猜测看两人谁会先走,没想到阿叔五月节前后走了,祖父还挨了半年到十月底。
叔公一家前半生风风光光,家业传至两个儿子衰败,店面转手,老婆娶了两次都先后早他而去,离世前看到长子欠债、得知次子得病,精神打击,心力交瘁,万念俱灰,提早离开人世。
其实母亲的这种说法,广州的姑婆此前回老家出殡后也跟我谈起过,说叔公这几年都心灰意冷,精神状态欠佳,不久于人世也是意料之中。
听了母亲的描述,我心里却别有一番想法,低声细语与母亲笑道:大伯赌博鬼,也有一种可能,当时他下药送老父亲提前走,卷走老人留下一笔临终前交代给两个儿子的钱,卖了县城的房子,远走他乡,到惠州安家重新开始也躲避了这里的追债。
听到这里,母亲打断我,示意我不要胡说八道,更别外传。
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大伯既然狠心卷走他老爸给他弟弟那一份份子钱,说明已置兄弟情义不顾,要不是迫不得已,恐也不会出此下策,当时情形大概是到了讨债要命的地步。不过话说回来,好赌烂堵之人,品性不会有多高,他前半生已赌掉几个店面,后半生如若做出这档子事,只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父亲做同学的六合彩生意,从中替人写码抽成。
大伯找父亲赌六合彩,父亲该是提前垫了好几回钱,最后大伯躲到惠州时欠父亲几千元。父亲追索无果,找了大伯的女儿,她说:我爸的钱我还不起也换不清,这种事无底洞我不过问,您还是自个儿找他。
不过,一码归一码,祖父走之时,大伯捎回了伍佰元。
阿叔原配媳妇走得早,扔下一个婴孩的儿子就走了。二十年前,我懵懂记事,家里人撮合了阿叔与合适的姑娘在我家院子晚上的相亲见面会,姑娘后来成了现在的娘娘。
续弦之后,阿叔喜得第二个儿子。现如今,大儿子已经读书毕业,在外面城市(珠三角)工作,小儿子还在读书,也即将成年。在这个关头,阿叔撒手人寰,娘娘肩上担子只得自挑。
这个叔叔禀性较好,虽也吃喝赌博,但挥霍该是没他哥哥恁么厉害。造化弄人,于叔公而言,大儿子倾家荡产,败坏家业,小儿子罹患重疾,不久人世,对他打击不可谓不大。
前几年听姑婆说过,她的两个哥哥,大哥走上了正道,小哥肚子里歪主意比较多。我听到的一个是说,叔公听信“重金求子”消息,还与姑婆商量过,要去找“富婆包养”。姑婆苦口婆心劝他,后来把这个事讲予我听,告诫我要勤劳致富,自食其力,不要走歪门邪路、误入歧途。
这还是轻者,更有甚者,家人早有传言,叔公十数年前做过不少带女人回家的荒唐事。因为不跟两个儿子一起住,所以行为放荡,更加无所顾忌。
小时候就多有听大人们讲祖父与叔公两兄弟不和之事。总体而言,祖父较为敦厚老实,正经本分,叔公则更精明算计,古灵精怪。
这几天晚饭后的院子择菜闲聊时间,母亲讲了一件父亲在她入门后说过的逸事。
祖父在孩子还小时,带女人回家。有一回被父亲瞅见,拿担杆驱赶。祖父遂心生龃龉,从此与父亲不合。父亲当时讲此事,大意是在控诉祖父对孤儿老母的欺负。
更有一个细节仿佛可以佐证。当时老屋养猪出栏,卖了两千元。拿着这笔钱,祖母想要给父亲学车习得一门手艺,祖父呵斥:雷蛮蠢恶的玩意,学什么学!过了一晚,第二天这笔钱就不见了。
祖父以前生活困难,一家八口,五六个孩子嗷嗷待哺,谋生手段不过是出卖体力劳作,干力气活,有一段时间窘迫到卖血补给家用。母亲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会储蓄谋划,不懂未雨绸缪,只能是饱一顿、饥一顿。
聊天中,我回想起几年前回来了解到家里养的一条狗被打死的事,母亲翻出来讲予我听,可惜这件事祖母在旁聆听也不甚清楚了,只说记不得。大概是狗喂养之时不听话,惹得脾气暴躁的祖父拿棍棒教训,手下不留情,终至丧命。当时,母亲干活回来,看到祖父和祖母两人抬走狗的尸体,从屋侧的沟渠到西沟抛尸。了解到事情的我义愤填膺。
祖父与父亲还大吵一顿。祖父辩解狗不是他打死的,说这是母亲动手的;父亲明白事情大致经过和内情,据理发言。事后,祖父为此咒骂父亲“狗屌““鬼屌”,言下之意是不护短,母亲受的委屈可不少,被她当场驳斥、反唇相讥,从此嘴巴有所收敛。
“没有父母会不愿意子女学好,也不会不留贡献给家庭和子女。”母亲从一个为人母的儿媳出发,对祖父不合情理之处予以一定的鞭挞。
一旁的祖母听我母子俩几晚对话,该是勾起了伤心往事,但年事已高、记忆衰退,无奈脑海钩沉力有不逮,常常见她听及往事时泪眼朦胧。“天上那一堆星星不是卫星吧?”祖母仰望夜空自问自答,“他们是一家人来的。”我又想起小时候还在祖屋住时,十几年前夜里祖母就常跟我一起谈天说地的事了,也是这样的晴朗满天星的月夜,她望着星空指引我。
今天下午去家庄,发现表妹带两个女儿回来了。客厅聊天,得知昨天一家坐她老公朋友的车从深圳回来的。
与嫚姑闲话,才知姨公欧阳今年大概五月节时候也走了。
去年我还接到欧阳育林的电话上去打牌,赏灯也去吃过晚饭。正月十三晚上,姨公姨婆老两口身子硬朗、精神矍铄,当时看到他们讲老屋和新家中间一块屋迹收拾停当,做成一栋平房,姨婆领我参观新居,心中慨叹两口子老当益壮真不简单。
据表妹了解,过年之后,老人身体不舒服去医院检查,已经阳了。新冠感染难受,年轻人尚且如此,何况八十多岁的老人。当时还做了心脏搭桥微创手术,终究没挺过来,享年八十五。
姨公姨婆同年出生,1939年生人,肖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