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叹息(三)‖ 慧篇(一)


我是慧,出生于某小县城边上的城中村,说我们是农村孩子,却和城里的孩子一起上学读书;说自己是城里孩子吧,父母却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

从小我和妹妹在爸妈的争吵中长大。

妈妈来自遥远的云南,据说当初爸爸家里穷,娶不起媳妇,听说云南媳妇又能干又不用彩礼,所以就找人聘娶了妈妈。妈妈是地道的南方人,个子矮小,又黑又瘦。下地干活倒是有力气又能干。可是就在妹妹出生后不久,一场车祸使妈妈右腿残疾了。所以赚钱养家的重担又都落到了爸爸肩头。

爸爸又忙又累,地里干活,城里打工,天天灰头土脸的,一身泥一身汗的回到家里,喝上几杯酒,就开始抱怨命运不公,造化弄人。每每这时,妈妈就生气远嫁,无依无靠。于是,两个抑郁的人便唇枪舌剑,剑拔弩张,天天在家里发起着一场场战争,上演着一出出悲情大戏。


我小时候很自卑。

当小朋友们跟在我身后一瘸一拐的走路时,我知道他们在嘲笑我的瘸子妈妈;当他们一边从我身边跑过去,一边说“买孩子刻”(买鞋子去),我心里很明白他们在嘲笑妈妈的云南方言。

我气愤又无语。

我到实验中学读初中时,有一天早上,爸妈又吵架了,你一言我一语声音越来越高,我早已习以为常,你们慢慢吵吧,我拿起书包就上学去了。

半上午肚子饿,头晕眼花,眼前金星直跳,我趴桌子上忍不住小声哭泣。这时候,语文老师过来,摸摸我的头说,有谁欺负你了吗?

我摇摇头说,没有。

老师又问,你不舒服吗?是不是没吃早饭?

我的泪又来了。

老师拿出一包饼干递给我,又给我倒了大半杯热水。我慢慢地吃着饼干,心理感受到一份久违的温暖。那一天,好像天那么蓝,云那么白,清风拂面送来阵阵暖意。

从此语文老师在我心里打开了一扇窗,透进了一片阳光,照亮了我的晦暗的生活。我喜欢她在我日记本上留下的评语:改变不了命运先改变自己;同样努力,你不会比别人更优秀;你想得到最好的世界,先让世界看到一个最好的你!

我开始努力读书学习了,背课文,写单词,做数学题。可惜我的基础太差了,上课从来没有好好听讲过,初中毕业,没有悬念地落榜了。那时候,城镇户口的孩子考不上高中可以读高职,我们农村孩子只能回家务农了。

我终于重复了父辈的人生,跟着妈妈喂鸡喂鸭,跟着爸爸上山种花生种玉米。


在我16岁时,邻居姐姐说带我学理发。这是我喜欢的,学一门手艺,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多好,尤其是不用上山干活就能挣钱吃饭了,想想就美得不要不要的。

这次我是认真地学习了,读书我落下了功课,学习美容美发,我可是废寝忘食,用功专心的。

那两年,真是辛苦,每天都是洗不完的头,男的女的老的小的;打不完的杂,要洗要扫要卷要烫。还要陪着客人们笑脸说话,天天忙到深夜,天不亮又起床开始新一天的忙碌了。

师傅们都说我理发有灵性,学得认真,待人实诚,大家都喜欢我。

我终于觉得不用在同龄人面前自卑了,我可以仰起头看看天空和太阳,我也喜欢孙老师来到店里,陪我聊天,谈谈世界和理想,感觉美好生活正在我面前铺展开无限宽广的金光大道来了。

有一天傍晚,店里突然来了几个男生,打扮得流里流气的,说要理当时很流行的“飞机头”。这难不倒我,我拿起理发剪刷刷刷,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可是那个大个的男孩子怎么也不愿意,硬说我把他变丑了,让我给他恢复原样,这怎么能行?

我紧张得心里砰砰直跳,脸红了,该死的自卑又来了,我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那个男孩子夺过我的理发剪举起来要摔在地上,我闭上眼睛,等着听到那惊心动魄的巨响和摔倒地上四分五裂的声音。

可是,声音没响起,就在那个男生高高举起将要落下的瞬间,他的胳膊被一双有力的手抓住了。“放下!“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那个男生乖乖地放下手,和几个小兄弟仓皇而去。

“以后再敢来闹事,看我不打断你的腿”,他又厉声警告他们。

我这才回过神来,仔细看着眼前这个人:不高,圆脸,眼睛熠熠有光,一副敦厚朴实的模样。

这个人就是赵。后来我们结婚成了我的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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