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楼外楼吃饭
图文/老麦
【作者题记】年前听过一首好古雅的国风,半年来一直解不通透。意思好像是这样的:
开个小奥拓
耍哈农家乐
爪点闷墩酒
来坨老腊肉
打哈斗地主
看点崴录像
... ...
楼外楼是个苍蝇馆子,苍蝇少,人多。店家姓武,与大郎同宗。宋时,有文人嫌酒资厚,而将其贬斥汴梁。武大有个婆娘姓金,名贵芬,善烹下水。下水为贱菜,费工耗时。楼外楼请有四名杂役、专作。面粉、白醋、葫根、萝卜皮,紫罂粟杂糅,控干,沸水中微微紧一下捞出,滚刀寸段,下良姜、大料、香叶、天竺米加井水与血旺合煮,食之有异香,可就面、佐饼、送饭计,类似胡菜。
十八年秋,事蜀。过寿山司空府,车马驿闻香驻马。官府不让马首,余自寻粮草。紫石街,葫芦巷撞见。驻足衣冠,打拱下马,车头向外。时已过午,事主已是饥肠。差人寻味,连过三家店,不见贾雨村。远见有炊烟袅袅,人头攒动,近前一看,全是匆匆赶路进京的赶马人。或三人一组,或七口一行,似西天求法的正果团队。四维坐定,主人家将来面巾粗茶,与客拂尘入定、归心。
茶汤新热,人在半山。据老武讲,茶为青城山的素茶,明前的粗末子,汤甘货贱,论担卖,一百大资可保暖一街四季过往的车马客官。猪,天明前由鄭屠在西门老柳树下超度。趁热送来,血旺加盐固化,同烧皮饷和下水等一并入得店中。下店,清晨不举帘,只伺候黑案。谓黑案者,炉火师傅。炉师撞姓,全称陆仝,法号四眼。八字古雅,手法怪诞。待炉火纯青时,可出笼。
腊饷合蒸。腊,经年的火塘炕肉。厚黑无面而不讲道理。制前三日下梁,焯猛火烧皮,置米汤内醒发。我心醉于堂师所谓“醒发”二字,气韵出入所指尤为传神。三日后,将肉翻台入案,利刃去伪,真颜露人。再浊清三回,解刀装盘,上笼屉大火猛蒸四个时辰,是为火功菜。笼屉高可八尺,饷皮垫底、有苕、藕、铜钱草接脂吸盐。
老武生得面善,似良陀,他家的黑肉则面黑心赤,则不像良陀。经年的腊味于湿热少风的谷区不易久存,故需常年头悬梁 锥刺股地置于火塘上方。老武家的那塘炉火,平时明火执仗地烧菜煮茶,炉烟不露声色地舔过肉皮,与盐合谋出怪异的香味。这种香味平日里不易觉察,但只要觉察到了,便已成哈喇味型。邑人通过多年的揣摩,总结出了一套出哈的方法。或用米汤猛煮,加醋、玉米棒子、粗茶等。
酥肉,Craspy meat,脆肉。油炸是一种古老的烹饪方式,比露骨直接的火烧的方式要略显文明。人类的烹饪方式一度受制于食物的储存方式。但任何的存储都离不开盐。有了盐巴和火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一些。酥脆的东西惹嘴、上火,吃贪了会出大事。将挂浆油炸的肉条回水,反比将打红了的铁件淬火,加萝卜、粉丝做成汤锅。至柔、化渣、解腻、降噪、解恨。
麻鸭,樟茶。蜀中有道半熏半卤的鸭子。泽地湖凹好养鸭。鸭不如鸡,有股优雅而难以掩饰的臊味,骟之亦不臊除。老武家的鸭子卖座,叫得停客人。制法的秘诀功夫在最后一招。茶烟暗火熏过,入老卤陈化。隔夜晾干后搁筲箕躺卧,有客人点化,论半或整零售。斩件装盘前,用钩子钩进黑黑的老油里慢炸,至酥出。没有蘸料、油碟,趁热大快朵颐。
自古楼外楼以宋嫂醋鱼闻甲天下,两斤左右的草鱼从鱼脊处入刀,至划水处刀锋嘎然。一鱼扁平成比目鱼状,或因刀而分雌雄。汆燙過水燙個八九分熟。姜汁打底,用陳醋和糖勾魂點睛,玻璃芡輕澆魚身,再九五分熟。魚味湖鮮講求個時令,時辰火候上可提鮮去腥。此為樓外樓之一绝。至於絕在何處?不可考!老武秉承杭帮菜技艺,把鸭子当鱼做,心法手眼可不谓不苟。
后记:
不喫辣子
只求半飽
飽暖思淫
食無邪⋯⋯
歲次 十八年深寒露后一日
老麥補璧于健行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