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岁的时候，我捧着江南的《龙族》，那时我只知道《龙族》的世界里有四头伺机苏醒的龙王，有能够操纵元素的言灵，书里的男孩们肩负着拯救世界的使命，在战斗里燃烧青春和热血。
但那时候的我却不明白，路明非心里有一个渴望却无法说出口的告白，楚子航有一个不断梦见又不断错失的雨夜的遗憾。
渴望有多渴望，遗憾又有多遗憾？
15岁的时候，我的一位朋友患白血病去世。不管对于他的朋友还是家人来说，那个冬夜的彻寒似乎都能在我们的心尖结上一层厚重的冰霜。他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来到了我所在的班级，快要7年的友谊就在那晚戛然止住，戏剧性的是，那天恰好是他的生日。
我没能去参加他的葬礼，他在农村老家下葬的时候，我坐在千里之外的学校教室里背着生物学科的几大细胞器。
我自然没能背下去。我看着课本，脑袋里想着他的模样，我想起我们小学时候结伴去给那些跳橡皮筋的女孩们捣乱，我总喜欢看女孩们起落的马尾辫；我想起后来读了初中，他的文章发表在某个纸媒刊物上，他拿了稿费买了一包辣条送给我，我吃着辣条听他阔论着他的作家梦想；我跟他考进同一所国重高中，却没能见证他成长为正真作家的那一刻。
有些时候不是你不情愿，而是世界太多无常。
高中同寝的同学卤蛋喜欢班上的女孩，故事就跟网络上的言情故事一样，只不过他不是男主角。他不善言辞，而女孩更喜欢那种能谈能侃能够哄她的男生。作为室友，我听到了他在梦里喊出了女生的名字，我见证了他的眼神从兴奋到失落，再到不痛不痒。
他试过约女孩去看电影。买好电影票，在教室门口等她下自习。等了一个小时，女孩出来告诉他别再等了，求他快走。我看见他握着票的右手抖了抖，女孩说完就转身回教室了，他平静地看着女孩的背影，没再说话。
无数次这样的拒绝后，某天晚上他约我去打篮球。一次上篮他崴了脚，跌坐在地上，篮球从他手里滚落到一边，他忽然就那样哭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把头埋在双膝之间，声音轻微颤抖，“我以为只要真心对一个人好她就会喜欢我……”
我蹲下拍拍他的肩膀，没说话。
事情就那样过了，高三时间紧迫，卤蛋再也没联系过那个女孩。他凭着不错的底子，在高中最后的日子里奋起直追，最大的乐趣就是周天早上六点准时起床打球，跟我谈他以后进民航当空少的梦想。
偶尔提起那个女孩，他脸上的的失落总是掩饰不住却又一带而过。
高考之后他如愿以偿地进入了一所优秀的民航高校，我们也常相约一起称霸王者峡谷。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再想起那个女孩，还会不会在梦里喊出她的名字。
后来我看《龙族》，看到深夜路明非一个人醉倒在学院食堂，看到楚子航承诺愿意帮他一起打爆诺诺婚车的车轴，我忽然想，如果卤蛋也拿出来打爆婚车车轴的勇气，女孩是不是就会跟他在一起了呢？
我看着他贴在朋友圈里的照片，他穿着挺阔的制服，梳着油头，又听他说起如今学校里的趣闻轶事，忍不住回想起一年前那个跌坐在篮球架下痛哭的男孩 ，忽然觉得自己关于打爆车轴的设想有些多余。
如果我那个朋友没有去世，可能现在已经开始写他设想多年的故事了吧。我偶尔会在深夜奋笔疾书的时候想起他的样子来，然后猛地喝下一口可乐，继续埋头磨练笔力。
曾经和室友夜谈，作为男生我们憧憬着日本的“秋叶原”，那条满是cosplay妹子和动漫周边的街，对我们来说有好比整个幻想乡的诱惑。老猪搓搓手说我靠，我好想去跟那些漂亮妹子合影！黑丝啊白丝啊统统都不能放过！我说你得了吧，日本妹子长得好看的不多，说不定你运气不好整条街都是歪瓜裂枣呢？
老猪说不管，反正我要去。其实我也蛮想去的，有五颜六色的妹子，有我小时候做梦都想着的SD高达模型和手里剑，要是我能和老猪一起去日本多好，我帮他拍照，他帮我选模型，晚上我俩去居酒屋体验当地的民俗，还有来来往往穿着学生制服的女孩可以欣赏。
可是没能如愿。高考之后大家各奔东西，我忙着准备大学的课程，老猪考差了，家里人张罗着要把他送去英国。大家说英国可不是好地方啊，妹子一过三十就变成老太婆了，皮肤还粗糙。虽然四季气候温润吧，总不适合你老猪谈恋爱啊。老猪一脸嫌弃：去去去，我是去学习先进知识的！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等你慢慢反应过来才会发现，原来它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
“哦……这样的啊。”你只能叹气。
时间向来都是一个从不疲倦的奔跑者，可怕的是他还要生拉硬拽拖着你一起跑，有时候你不想跑了，大声喊慢点、慢点，可他听不见的，他还是跨着很大的步子拖着你玩儿命地朝前奔跑，不管有水坑还是有火堆，你们穿过丛林、游过大海、攀过高山、涉过沼泽，你身上沾满了泥土和雨水，衣服破烂不堪，甚至伤痕累累。于是你早该明白，这是一场一脚踏上就无法返程的征途，终点遥远又漫漫无边。
我知道每个人总有不易的时候，我们总在人生的坎坷里倾颓，却还忘不了抬头面对第二天升起的太阳。越是长大，越是愿意在心里埋藏一些秘密，然后在满眼萧索的人生路上踽踽独行。岁月蹉跎，若再能相逢，我们还有那颗赤诚之心。
但我还是盼望着能在大学四年里去一次日本。我要去秋叶原看看，看是不是书里说的那样cosplay的妹子满天飞，我想要买一趟晚春时候的飞机票，这样的话还可以看那里飞落的樱花。
END
妄语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