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蓝得一片澄净,几许浮云三三两两地漂着,午后,行走于校内的林荫小道上,细碎的阳光透过枝叶的间隙,星星点点地散落在青石板上,微眯眼,颇有一番“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宁静淡然。
忽而,一阵悠扬的手机铃声徘徊在树木之间,抬眼一瞥,是母亲的来电,接通电话后,母亲那边有些吵闹,好似站在了人群中央,隐隐约约地从只言片语中,我终是明白了一件事:外婆家的阿姆死了。
此时恰逢一片浮云掠过天空,遮掩了日光,整个天空阴暗了半壁江山,处于林荫小道上的我,身影掩在婆娑的树荫后,不知哪儿来的一阵凉风吹拂着枝叶,沙沙作响,似谁睡前的呢喃,我不禁一阵抖索,止住了前进的步伐,四处张望,空无一物,徒留我的身影和我相依为伴。
外婆家的阿姆,我不甚相熟,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罢了,连相貌都模糊不清,好似是祖辈上的亲戚,称一声“阿姆”,逢年过节的时候,道一声祝贺。乍听她的离世,有些恍惚,好似又听见母亲那日重复唱念的悼词飘渺地从远方传来 “生来桃花红,去时菊花黄……”
那日,是我外公离世的日子,也是,我第一次直面死亡的日子。看见微微起伏的胸膛渐渐平复,手中抓握的枯黄的手从温热变微凉,直到听见族中长者叹一声“去了”,才仿若梦中惊醒,神魂去了一半,紧接着,便是整个屋子的哭嚎声徘回在上空,经久不断。
家中长辈陆陆续续地开始操办起了丧事,而我被安排守着长明灯,在昏暗的烛光下,我的神色隐约了了,风一起,灯芯摇晃,便惊惶不安,好似那便是外公的神魂,莫散!
赶了半天的路程,守了一夜的长明灯,竟也不觉得累,仿佛所有的知觉感觉都停滞在外公呼吸静止的那一刻,而思绪却纷飞了一夜,外公与我相处的场景片段在脑海里打马而过,最后,惟留下一声庆幸,还好,赶上了最后一面。
对于死亡,家中长辈比起我们这些小辈似乎更加冷静,或者说,是终知有这么一刻,坦然了。
等第二日晨光熹微时,母亲把我叫到身前,让我回学校,莫耽误了学业,死者已矣,生者长存。对于家中长辈而言,好似,学业才是我们小辈的“正事”。
然而,纵使再不愿,一句“你待在这里,外公心中惦念”,便崩溃了所有,我哭嚎不已地问,“若是外公想我了,怎么办?”母亲顿了顿说“外公会去学校看你的。”即使知道这些言语都是母亲的托辞,我却欣然相信。坐上回学校的列车,望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色,心中叹念“家中到学校的路途那么远,外公切莫迷了路啊!”
早些年,品读到林觉民在《与妻书》中写到“吾平日不信有鬼,今耶又望其真有。今人又言心电感应有道,吾亦望其言是实,则吾之死,吾灵尚依依旁汝也,汝不必以无侣悲”时,只知其义而不知其意,如今,再翻念一遍,深有同感。
如果,这世上有鬼,不应有惧,此乃执念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