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五”那年高中毕业
如果没有那几次刻骨铭心的高考经历,我一定不会认为范进也会疯。我花了五年的时间完成了高中学业,三次参加高考,从九二年开始,一“考”而不可收拾,最终得以进入大学,用我父亲的话说就是“铁棒磨成针”“水多泡倒墙”。
第一次参加高考,同大多数学子一样满怀信心甚至信心百倍的,希望在这个“黑色七月”里来一个“开门红”,一次性地撞开那神秘的大学之门。但是,当我考完最后一科时,我感觉到彻底完了。我垂头丧气地回到家中一言不发,母亲小心翼翼地走过来谨慎地问:“儿子,怎么样?”我没吱声,母亲又忍不住问了一句:“有戏吗?”我大吼一声:“你烦不烦啊?”这应该是我二十年里第一次冲母亲发这样的脾气。父亲默不作声,狠狠地抽着旱烟,烟雾在他脑门上缭绕,然后在房间里弥漫开来。父亲终于说话了:“儿子,你要是考不上咱就留下来干活挣钱盖屋找媳妇,你看国子和你一般大,都有孩子了”。是啊!我那些小学同学甚至初中同学大都找媳妇了,他们十八、九就开始找。结婚生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始终作出一副不让土地荒芜的样子,在农村也只有这样了。
但是,摆在我面前的两条路却让我难以抉择:要么通过升学走出穷山村;要么当兵,在部队寻求机会。母亲说:“儿子,实在不行咱再结就复读一年吧!你不要前功尽弃啊!”那一年我是在母亲的鼓励下读完“高四”的。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悲伤和压力。我怕失败,更怕无颜面对江东父老。我置之地而后生,学古人“头悬梁、锥刺股”。我在宿舍床头用毛笔在一张纸写下“闻鸡起舞”,并时刻提醒自己不要松懈。我紧绷的神经像上足弦的发条,随时都可能崩溃。但不幸的是,我终于又一次倒在了考场上,倒在“黑色七月”里。从高考那条独木桥上摔下来时,摔的竟然比第一次还要惨。这次,父母依然没有责怪我。我在那口小屋里足足睡了两天两夜。一个明媚的清晨,阳光打着滚,从床头上把我唤醒,那从窗口注入的光柱里尘埃漂浮,它们总是被固定在那个光环里寻找突破的漏洞,我突然感到那阳光是如此的亲切。我对父母说我要从头开始,母亲热泪盈眶,父亲浑浊的眸子里充满了失望。表姐说:这孩子肯定笨,要不就是读傻了。我从不相信一个人的命运竟会如此的脆弱,甚至不堪一击。
我迈进那间熟悉的再也不能熟悉的教室时,几个打闹喧哗的学生嘎然而止,小声嘀咕着:这是新来的老师吗?我胡子拉喳的一副颓废之像,他们竟把我当作新来的老师。呵呵,真可笑!
母亲给我送来了高级营养补品,是用磨碎的核桃仁和玉米面炒制后拌制而成,只需用温开水轻轻一泡就可以啜饮。我觉得比我那些同学喝的“太阳神”都好。这一年我低调出击破釜沉舟,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搏击了。那一年,我都不知道如何度过的。星期六的黄昏悄然回家,星期天夜幕降临,又偷偷溜回学校,感觉自己像一个地地道道的地下工作者。我害怕街坊邻居嗤笑我。小学同学的母亲领着她的小孙女在大街上玩耍、在我躲避不及时时,大老远就跟我打招呼,对小女孩说:“来,孩子!叫大爷。”我还未来的及适应这个角色,脸已红的像秋后染透的柿子。
“高五”,最后一个“黑色的七月”,在一场突如其来的小雨里结束。每考完一门课,我都会撕掉一本书,大把大把的破碎纸屑象一片舞蹈在七月里的蝴蝶,纷纷扬扬,祭奠了我最后一个高考的结束。
回到家中,母亲眼巴巴地看着我,一言不发。她多么希望想从我的表情上看到一丝信息啊。她默默地转身、离开,默默地给我端上饭菜,然后又默默地站在原地看着我。我理解她的心情。她是多么希望她的儿子能够迈进大学的校门啊,然后端起一只金灿灿绣着荣耀的碗。
一个多月后,当我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时,竟喜极而泣。爬上屋后那座山,对着空旷的山谷高声呐喊:“我考上了,我考上了”,山谷回应:“我考上了,我考上了……”。
作者简介:
笔名西马,本名孙绪云,七十年代生于清照故里,现居淄博桓台。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化工作家协会,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学生时代发表诗歌,后因生活所迫搁置多年,于2009年重新拾起久违的文字,先后在《星星》、《山东文学》、《天津文学》、《时代文学》、《文学港》、《山东诗人》、《中外文艺》、《诗刊》、《诗选刊》、《行吟诗人》、《天涯诗刊》、《边缘诗刊》、《华夏散文》、《中国散文家》、《中华风诗刊》、《未央文学》等纸媒刊物发表作品。曾获“清照杯”全国诗歌大赛一等奖,“齐风韶韵杯”诗歌大赛二等奖,“黄河口杯”全国金秋大赛三等奖,有作品入选大型文集《诗歌里的齐鲁风景》、《章丘文学双年鉴》等,著有散文集《水上的家园》、长篇小说《滑向青春的利器》等。